翁金河,也叫瓮金河。
这条源自杭爱山脉南麓的河流,道路漫长,将穿极北之境而终归入北方冰海!
舒缓的瓮金河,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它一会儿东南向,一会儿东北,任性地散漫野流……
离开敖包图,排列成一长串的骆驼拉勒勒车队,沿着瓮金河,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沙漠和荒漠、草场之间。
沙漠、荒漠、草原上的中午太阳,无遮无拦,即使这是四月中下旬,也是毒辣无比。
为了躲避白天正午烈日的威力,勒勒车牛的行动也会很有讲究。
太阳傍西或日暮之前开始行走,行至子夜前,休息。
第二天日出之前,接着行走,直到午前阳光变得强烈前停止……
按照商队随行的勒勒车大伴兼向导的说法,如果是路途遥远的远行,有远行的规矩。
勒勒车队每行走七天,就需要拥有一整天的好好休整。
那一天,得给骆驼、驮马、骡子、牦牛……补充上好的精料。
那一天,所有的勒勒车都需要进行仔细的检修和维护。
那一天,人也需要放松一下,顺便将沿途捡拾起的柴禾,整齐地码放在移动的“仓库”里……
中午的时候,车队准备在瓮金河岸边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土堆下停歇。
那,是一处废弃的汉时大型烽燧,有堡,有结实的土窑。
以往商队到此,都会在里面躲避阴凉,歇息,做饭……
不过,准备在烽燧堡内歇息的车队,很快不得不在老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因为前往烽燧堡内的道路和外围,都被一道拉起的红布条给围上了。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突厥武士,正把守在那里。
这些武士,问明商队的来由,检查了通关文书,便让他们另外找地方歇息,也不再理会他们。
突厥人,一点儿也不显得凶神恶煞或者面露歹意。
熟悉当地情况的向导,忙上前打听,才知道这里暂时被突厥的小吉温可汗和天神教春神宫征用,说什么在进行啥子考察!
向导跑回来,将了解的情况告诉了正在原地等待的李二等人。
没法子,商队只好在瓮金河边一里多远的土台上,建立临时营地并搭起帐篷,准备休息、吃饭和躲避正午的太阳。
好奇的李二、刘文静、李秀宁等人,吃过午饭休息片刻,便信步走出自家的营地。
他们要步行去这个叫瓮金置的烽燧遗迹,准备参观一番。
这也算是来往的大隋中原人,必来此凭吊怀古一回吧!
那些突厥武士,并不阻挡他们进入,只是好意提醒众人,将随身的火种和武器,留在拉起的红线外边。
这里是突厥人的地盘,众人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于是照做。
说实话,在草原上,突厥人对南来北往的商队还是非常友好的,很少发生抢夺杀人的恶性事件。
那种事情,只有呼啸南北、流窜四野的马匪,才会干下。
因为,他们并不依赖于商队的长期贸易共生,一切靠强抢就好了!
李二等人,好奇地进入到瓮金置烽燧堡墙内部。
何谓烽燧?
白天燃烟叫烽,夜晚放火叫燧。
到了阿布前世历史上的唐朝,这个叫法便完全反了过来。
中原文明为了抵抗草原文明的军事入侵,会在边境地带修筑许多可以烽烟示警的碉堡性建筑,是为烽燧。
它们,是传递边境军情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没有之一。
烽燧,有的修建在长城之上,有的则是独立成堡。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齐、楚、燕、赵、秦等诸侯国,即已开始修筑长城,竖立烽燧。
等到秦始皇嬴政手里,他更是将原燕、赵、秦北边关口塞防串联一起,延袤万余里,屏障中原。
汉武帝时期,为了经营河西,筑城障列亭,护卫丝绸交通。
而后历代至隋,筑垒修葺之事,辛勤不辍!
就是这几年,居延泽地区的塞防有些废驰了。
张掖通守鱼俱罗上任后,似乎也并不曾将此作为防御重点。
他现在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打击和剿灭逐渐兴起的胡人马匪。
奇诡的是,以往闹得很欢的突厥人,倒是安静得出奇。
他们这段时间里,不曾派出一兵一卒越过居延泽,袭扰大隋边境郡县。
这也让许多人,特别是像李渊、李二、刘文静、李秀宁等有想法的人,很是惊奇!
突厥人,改性了?
这一次,几人联袂进入东突厥腹地,就是想看一看,没了都拔汗的东突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同时,最重要的是寻求支援,买马和借兵!
瓮金置,应该是这个地区最大的一座独立烽燧堡。
南指居延泽,北入草原内部。
这地方,应该在西汉时期,还是属于中原王朝的地盘,不过现在早就被废置,成为突厥牧人和过往商旅歇息的临时营地。
瓮金置烽燧的堡门,朝东。
李二、刘文静,徐娘子搀扶着李秀宁,一行四人沿着东南角夯土斜坡,走进早就没了门的堡洞。
过道内,有明显烟熏火燎的痕迹,但好像被人仔细清理过,所以甚是干净。
走进堡内,他们看见了一帮奇装异服的人。
他们,正在分散在堡内各处,手里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或挖、或刨、或铲、或掏、或扫……
忙碌得很,甚至顾不上看一眼从堡洞里钻进来的四人。
看这些人忙得认真,无聊的四人便只好静悄悄地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这些怪人。
他们的容貌,各不相同!
有的,明显是西域胡人,红头发,蓝眼睛,鹰钩鼻子,个子高大纤细。
有的,明显是突厥人,头发粗黑凌乱,扎着两根小辫分垂两鬓,胡子拉碴。
有的,明显是汉人,眉目清秀,头发结髻,很是斯文……
所有人,穿着既不像胡人、又不像突厥人、更不像汉人的服装。
不是袍服,全是奇特的紧身红色粗布连体衣,遮阳带纱围的帽子、长筒的牛皮底毡靴……
他们的工具,也各不相同。
有杆儿特别长的半圆筒形的铁铲,有精巧的能挖、能铲、能锯的短柄铁锹,有簸箕、筛子、毛刷、水壶、水桶、瓷盆……
这是干啥嘞?
这时,一个才匆匆忙忙但面色平和的壮实汉族小伙,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也就是看了这四人一眼,便自顾自地就想走开。
“兄弟,兄弟,请留步!”
刘文静老成,主动上前拦住打问。
那汉族青年甚是知礼,站住身形,拱手作揖。
“哦,老先生有礼了,有何事请说?”
话音里,是浓浓的东阿口音。
早年间刘文静游历天下,去过泰山好多回,所以这东阿口音很是熟悉。
“小哥是东阿人?”
“咦,老先生怎么知道?莫非也是俺东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