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行达心中有点慌,忙道:
“臣不敢,只是请皇上移步光汾宫朝议!”
皇帝面无表情,令狐行达于是名人抬起“皇帝”,前往平日朝会的光汾宫大殿。
而后宫,则被裴虔通带领的人,一一封锁,不得移动半步。
看着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裴虔通,“皇帝”有些感慨。
“你也算我潜邸旧部,为何如此呢?”
裴虔通一阵语塞,却也并不曾放松丝毫对“皇帝”的监视。
一夜无眠。
裴虔通、元礼等人,竟然提着钢刀寸步不离。
天亮之后,许多人看着满街的警戒部队,才发现了异样。
所有江都的朝臣外官,皆被要求参加今天并非日子的朝会,有的甚至是被军兵从被窝里拎出来……
然而,江南剿匪大营的将军们,一个也没有到。
而且,那些前去传旨的人,都被扣押。
光汾宫大殿,显得非常纷乱拥挤。
勉力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面色一场平静,冷冷地看着台阶下正交头接耳的一干臣子。
今日,常陪伴皇帝左右的近侍大太监萧干,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他的身边,是总管太监——司宫魏大良。
而朝会的主持人,今天既不是虞世南,也不是裴蕴,而是封德彝和宇文化及!
“你们,要弑君?”
看着皇帝冰冷的目光,宇文化及竟然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而封德彝,则显得稍微正定,一派宠辱不惊的名士风范。
他压着牙关,尽量平和地说道。
“暴虐之主,天下之敌,人人可弑!”
皇帝冷笑一声,厉声喝问:
“虞世基,在哪儿?”
正在人群中的中郎将马文举,举起手中血淋淋的刀,大声答道:
“别等了,他们已经一一枭首了。”
说着,让下面的武士,端上来无数个头颅。
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卫大将军“来护儿”、内史侍郎“裴矩”……
还有,因为参加虞世基寿礼未能逃脱的蜀王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
以及齐王杨暕,及其两个儿子……
皇孙燕王杨倓……
“皇帝”叹息道:
“何至如此?他们,又有什么罪过?”
马文举狞笑着说道:
“皇上就别为他们操心,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皇帝”不禁落泪,对在旁边面如土色、两股战战的宇文化及说道:
“化及,这都是你的主谋?”
“我,我如何……如何会,是……智及,智及,过来,你和封德彝来说!”
宇文化及张红了脸,支支吾吾一会,终于看见下面人权前面的弟弟智及和此时最大的谋主封德彝!
宇文智及也不是个胆子大的,他一推封德彝,让他上前述说皇帝的罪责。
封德彝没法,只好整理了一下袍服,清了清嗓子,就想慷慨陈词。
“呵呵,封德彝,真想不到是你这样的士人!”
“我杨广对你们这些人,可是恩宠至极,富贵到顶,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不觉得汗颜、羞耻?士人的根骨,到你这等变成了弑君、不轨,你和这些手拿血红屠刀的粗鄙武夫,有何区别?”
“今天如此,试问你将来将以何面目对天下人?”
这几句话,登时将踌躇满志的封德彝说得面红耳赤、羞愧而不能言!
这时候,看情况有些不对,宇文智及跳了出来。
“昏君,休得猖狂,你奢侈荒淫,任用奸佞,民不聊生,盗贼蜂起,罪该当诛!”
“皇帝”看了宇文智及一会,缓缓说道。
“朕任用奸佞,奢侈荒淫,那么你父亲宇文述、你弟兄三人化及、智及、士及,各居高位,深得朕重用!”
“那么,你说尔等是重臣,还是奸佞?”
这一问,登时将宇文智及说得岩口无言。
“罢了,罢了!”
“事到如今,天下万千人可恨我、罪我,独今天当朝的各人不可恨我、罪我!”
“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你们今日所为!”
“来吧,我杨广沉疴日久,正愁来不了个爽快死法。”
“但自古天子之死,自有死的讲究,朕不为国灭社稷毁而死,而是臣而不臣之弑!”
“你们是鸩酒,还是刀兵?”
这一问,倒是让阶下一帮乱臣傻了眼。
说实话,他们谋划了造反,也到了弑君,但具体让皇帝如何死,的确从来没有想过。
亲手砍下一个王国尚存皇帝的脑袋,这可不是可好差事!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猛然间发现,造反容易,但杀皇帝不容易,而时候的问题更复杂。
这时候,他们才猛然惊觉,他们头脑发昏、忽视了一个异常重要的后果问题。
似乎,皇帝身后还有很多可以替他复仇的人!
谁?
杨侑、苏威、萧瑀、屈突通、杨子灿、杨义臣、薛世雄、周法尚、王世充、鱼俱罗……
甚至,近在咫尺的江南大营的陈棱、张镇周、来整等……
数一数,人真的挺多啊,也全是凶神恶煞之辈,每一个好相与的。
这毒酒,根本没准备,也不敢准备。
这屠刀,没法砍,每人敢砍,看一个大隋这样还算大一统皇帝的脑袋,那个凶手极其家族必定没有好下场!
青史可鉴!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继任的皇帝,愿意保护、重用一个敢于亲手弑君的人。
而处理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和家族,彻底物理性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儿,封德彝、宇文三兄弟、司马德戡、裴虔通、元礼等大几十号人,全都连连后退,竟然没有任何一人上前。
场面,眼看着有些清冷和滑稽,
这时,反倒是“皇帝”很坦然,他挣扎这解下自己的白色练巾,扔下台阶,吼道: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宇文士及,你身为皇帝驸马,竟然不思恩典,与鼠类交,可惜了我的南阳公主!”
“你且听明,朕临死前,特诏废除你与南阳之间的婚约,你宇文家时代为我杨家之敌!”
“哈哈哈……”
“皇帝”说罢,放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落寞,愤怒,哀伤,还有点惋惜……
“封德彝,宇文三奴,还有谁?来吧!”
“没有鸩酒,不敢刀兵,就用这一丈白绫,了却尔等谋逆弑君的愿望!”
“抓点紧,否则等江南大营的军队来了,你们万事皆休!”
这“皇帝”,竟然如此不怕死,像是催着众人取他性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