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听到了这不知道死没死的狼人口中所说的话,立即意识到对方是在叫拉妮莎骑士的名字。
他扭头看向拉妮莎骑士,却发现女骑士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立刻将手里的单手重剑向下狠狠斩去。
基尔的手抽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不过女骑士的这一剑却到底没有杀死开口叫她名字的狼人,只是重重的斩在了狼人脖颈的旁边,深深的将大半重剑插进冰冷坚硬的泥土中。
拉妮莎骑士紧紧的用剩下的那个手掌攥着剑柄,伸手把剑柄往前一推,将剑刃斜着靠近了狼人的脖颈。
“你。到底,是谁?”
她与狼人双眼对视着,顿了一下才将简短的问话说出口。
狼人却没理会脖颈边上的要命剑刃,咧了一下狼型的脸型好像表示笑意,随后就又翻起眼珠,浑身抽搐着进行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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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巨狼一般的狼王变化成高大健壮的狼人之时,身上的变化就非常剧烈奇特。但如今现在这紧跟着的新变化,却也同样变化很大。
狼人浑身上下的粗长体毛快速的消失不见,或者从根部断裂掉落在地面,或者整个收缩进皮肤毛孔之内。与此同时,狼人三米高大的身体也快速缩水变小,不过两个呼吸之中,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的身高。
狼人时腿脚反折的类兽结构,也在两声响亮的嘎吱声中,变化成了人类的膝盖形式。但之前断掉的胳膊到并未重新长出,只是在身体变化之中,身上一些不是致命伤的地方,都随着身体变化而快速消失不见。
等到狼人彻底变化成一个赤裸的中年人之后,浑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三处伤口而已。一道在额头正中,那里有着一个狭窄但深入脑部的裂口。第二道在胳膊上,齐肩而断的胳膊依旧还缓缓的从伤口处渗出色泽鲜红的血液。
最后一道伤口就是胸腔上的伤口了。长着杂乱胸毛的胸膛侧面,有着一个直达胸腔正中心脏的硕大伤口,原本插在上面的双刃金属长枪,此刻因为狼王体型逐渐缩小,已经掉在了地上,枪刃上有着大量被富含魔力的血液灼烧击打的微小痕迹。
基尔和拉妮莎骑士都并未在狼人身形进一步变化时有所动作,只是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基尔是觉得这一切变化理当如此,但他还是有些吃惊。
而旁边半跪在地上的拉妮莎骑士就大不一样了。
她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几次想将手掌向下压去,用剑刃将变化中的狼人给斩首,但都下不了手。因为眼前那个狼人野兽的容貌正快速的变化成一个她无比熟悉的面容。
当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的变化彻底结束的时候,拉妮莎骑士再也握不住手里的武器了。她将单手重剑放在一旁地上,随后用戴着厚实钢铁手套的手掌触摸着眼前地上的中年男人脸颊。
男人下巴上的胡须看起来像是经过精心修剪和打理,完全不像是一个刚从巨大野兽变化过来的失踪许久的人。
基尔觉得奇怪并且有些警惕,但拉妮莎骑士却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那是她父亲一直喜欢的并且保持的一个胡须样式。
在她最后一次回家与她父亲相见的时候,她的父亲当时就保持着这个胡须的样式。家里挂在书房中的画像中,就有着一副她母亲委托画家制作的用作遗照的肖像画。
地上的中年男人泛白的眼珠逐渐停止了抽动,渐渐变得正常了起来。很快,跟拉妮莎骑士一个瞳色的眼睛聚焦起来,看向拉妮莎骑士。
身体的抽动也停止了下来,他艰难的抬起手臂,慢慢的将手伸向了拉妮莎骑士的脸颊。
基尔见到对方伸手,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但他还是谨慎的握紧了长剑,如果对方胆敢趁着骑士大人精神恍惚的时候攻击,他会立即挥剑斩断对方的手臂。
可是基尔还是想差了。
那只手缓慢的覆在了拉妮莎骑士那沾染了大量血液的脸颊上,小心的拭去了拉妮莎骑士流出的眼泪。
“对、对不起,詹妮。我为家族、家族蒙羞了。”断断续续的轻声从男人的嘴里吐出。
只说了一句话,他的嘴角就有血液流出,并且身上的几个严重伤口都像是突然重新知道自己是致命伤一样,血液从里面逐渐流出。
不过这些血液都是健康的红色血液。
“父亲。”
拉妮莎骑士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
“你做的,很好。我不如,你。”
刚才回复神采的眼睛似乎又因为伤势重新涣散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父亲,父亲。”
拉妮莎骑士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地上的濒死男人只是用开始颤抖的手掌轻轻抚弄拉妮莎骑士头盔上家族的纹饰徽记。
“我不怨你。其实都怪我,贪图家乡的力量。忘记了,忘记了故事中智者的告,告诫。”
说完,他将拉妮莎骑士的头盔拉动,拉妮莎骑士立即将头随着对方的力道伸过去。
头盔靠近男人的嘴边。
基尔注意到一个细节,拉妮莎骑士那支完好的手臂轻轻的搭上了放置在一旁的单手重剑。
不过地上濒死的中年男人只是轻声跟拉妮莎骑士说话。
刚说两句,拉妮莎骑士就对着基尔开口说道:“基尔,请你远离一点距离。”
“啊,我知道了。我这就退下。”基尔一拍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确不应该待在这里。如果这个濒死的男人是装的,想要偷袭拉妮莎骑士,拉妮莎骑士看刚才的动作,明显也心存提防,想必不会上当。
而如果对方只是想在死之前交代一些之前未曾交代的东西,明显的,就基尔思考,肯定是离不开跟对方能变化成巨型狼王与狼人的手段和方法。又或者是关于他们家族相关的隐秘事物,都不是他应该听的。
如此,基尔收起长剑猎杀,大步的退开到战马奔跑的雪雾边上。
只是远远的看向拉妮莎骑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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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濒死的男人说了没多久的话,身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血液,都从伤口中往外涌出。拉妮莎骑士想用手掌堵住,却杯水车薪。
濒死的男人只是拉住拉妮莎骑士的手掌,不让她再做这些无用的事情,摇了摇头,跟女儿做最后的道别。
“给我一个,体面的葬礼,烧掉,骨灰带回家给你母亲,但不要放进家族的墓穴,我令家族蒙羞了,呜,呜呜。”
“还有,替我报仇,他不厉害,但别让他跑了。”
“呼,呼,呼呼。最后,詹妮,对不起,耽误了你的人生。”
拉妮莎骑士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头轻轻顶在男人的胸膛,任由对方胸膛处涌出的鲜血染红她的头盔。
“嘿,嘿嘿。骑士,骑士其实还不赖对吧。女儿。”
这是这个男人最后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