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还需要点时间,二爷那份我就不给你焯水了,等你吃到一半我再下他的那份。”
六郎坐在灶台后的小板凳上,几年的时间,他虽然没有了一只手一条腿,但是在这一方小小的厨房内却比那四肢健全的人还要干练。
他看着面前正在翻滚的面汤以及那里面已经下进去的面条,也不回头只是舀了一瓢热面汤,将菖蒲带来的碗烫了一遍。
“大牛哥他们那边来信了。”
“嗯。”
菖蒲言毕就看见面前那原本盯着面汤的六郎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光芒,只是那光芒瞬间就再次暗淡了下去,好似那在瀑布前短暂跃出水面的鱼。
“信件送到我们那了,能帮我留意一下祝家村来的人吗,哦,对了,那里面还有一封给你的信。”
菖蒲将手探入怀中,把那薄薄的信件取出。
看见那薄薄的信纸,六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本能的想要去接过信件。
但手伸到一半时他却突然意识到手上那来自生活的污渍,只能先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去了污渍,随后才小心的接过了这过去的梦想。
拿着信件的六郎小心的用带着老茧的手掌摸索着粗糙的信封表面,这是从他那一次次在夜晚梦到的地方送来的东西,他原以为自己此生已经和那里再无关系了。
现实和梦幻在这一刻交织,让六郎迟迟不愿意拆开信封,他用手掌摩擦了一下信封口,随后才沿着边缘将那信封撕开。
信封里面只有两张薄薄的信纸,以及一枚扁平的金属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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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看了几眼手中的信纸,随后将两张信纸沿着原本的折痕折起来,递给了身边正看着自己的菖蒲。
胡须已经爬上脸颊的男子看着面前那呆呆地接过了自己递过去信纸的少年,无奈中带着点宠溺的笑了笑。
“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吧。”
六郎坐在沸腾的大锅之旁,看着里面起起伏伏的面条,就好像看见了发小们挎着强弓,手握马槊在那黄烟漫漫的边疆大漠与来犯的敌人厮杀,又似乎看见了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干粮与酒,大声的唱着家乡的歌。
两页信纸写不了几句话,大牛也只是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他们这些年的经历,随后唠叨了几句家常,叮嘱六郎要注意身体。
而且里面还有十二个错别字,菖蒲不愿意打扰六郎的思念,强行忍住了将这些错字当场纠正过来的冲动。
终于,信还是念完了,面也熟了,对于六郎来说,也是时候回到现实了,毕竟即使信里面的生活他再怎么的向往,那也只是信里的世界。
而在这里,还有他的小家,这里才是他世界。
六郎将长筷子沿着水面放下,随着他的轻轻搅动,水中的面条汇聚在了一起,随后被男人轻轻卷起。
在那面条还未顺着嫩滑的彼此自筷子上脱落前,它们就被尽数盘在了碗中。
六郎以衔接了一块木头的假腿为轴,转到了灶台的另外一边,随即那捏住勺子的手指在料碗之上翻飞,几息之后白色的面条上就多了几朵翠绿的香菜,几颗赤红的辣椒粒,以及几粒油炸过的金黄蚕豆。
六郎端着碗重新坐下,随后打开手边小缸的盖子,从里面取了一枚褐色的卤蛋,用筷子夹入面团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