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后唐皇都。这里有着当世最高大最坚固的城池,上千万的人口带来的是无尽的繁华,不论是商贸经济、文化底蕴、军事力量,都是当之无愧的五国第一。无数的文人墨客、江湖侠士汇聚于此,想要在这遍地黄金之地闯出一番作为。有的人落寞离去,有的人鱼跃龙门,在这里虽有无数机会,但同样竞争惨烈。
年关将至,上京城内处处张灯结彩,爆竹声此起彼伏,大街之上一片欢腾景象。
一辆驷车从主道上缓缓行来,赶车之人刻意控制了马速,以免撞到大街上的一些普通百姓。
“我的司徒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三位皇子都已回京,这太子之位年前肯定是要定下来了。现在满朝上下都人心惶惶,生怕站错了队,押错了宝。陛下到底心中是怎么想的,你倒是给老哥我透个底呀。”车中说话之人乃是后唐现任御史大夫韩雨生,驷车的主人正是当今后唐第一权臣中书令,大司徒王浩。
“你身为御史大夫,陛下想什么你心中没数?”王浩撩着窗帷看着街上的行人说道。
“我要心中清楚,今日就不来蹭你这车驾了。”韩雨生答道。
“那你说说,你对这太子的人选有什么看法。”王浩问道。
“按礼制来说大皇子李阳当是首选,李阳自小好武,勇猛过人,若在乱世之中的确是一上佳的帅才。可他为人太过直率,缺少谋略,帝王权术光靠勇武可不行呀。再加上这次北燕突袭,丢了武州,估计在陛下心中会减分不少吧;二皇子李修,头脑灵活,聪明过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当着陛下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前些年珍妃陷害李彦一案,明眼人都清楚这背后是谁,陛下虽然不说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李修想争这太子之位,难;三皇子李彦,做事深谋远虑,这些年来将西京治理得井井有条,征西军更是在他的管理下,军制森严,赏罚分明,特别是这次西征北府,竟然拿下了九原斩杀了兀颜术,虽最后在蒋啸天大军逼迫下撤军,但也大振了我后唐国威。陛下对此次西征也是赞赏不已呀;四皇子尚还年幼,应该不在太子的人选之列;所以这样看来三皇子李彦最有希望,也最符合陛下的心意吧。”韩雨生不愧为当朝老臣,一通分析处处点中关键。
“你既然都清楚,还来问我做甚?”王浩拿话噎他。
“今日陛下召见我等老臣,十有八九是想听听我们对册立太子一事的意见,你是当朝百官之首,我也是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嘛。”韩雨生说道。
“你看看他们,其实百姓们所想的都是一些柴米油盐的琐事,所求不过几顿饱饭,几身新衣,至于谁做太子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并无区别。只要能保得一方平安,少些苛捐杂税那就是好皇帝。我们为官一世,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无愧于心,多为百姓们想想,能得他们几句好话便不枉此生了。”王浩指着窗外的百姓说道。
听完王浩的话,韩雨生沉默了。
“听君一席话,使我羞愧不已,我虽年长你几岁,但这为官之道你当为我师。司徒大人为国为民令人敬佩,是我落了下乘,惭愧,惭愧。”韩雨生有感而发。
驷车一路驶入皇宫,下车后二人在内侍地带领下来到了紫宸殿。
“启禀陛下,司徒王大人和御史大夫韩大人到了,现在殿外等候。”内侍入殿向一身常服的李钊义禀报。
“宣。”李钊义手握紫毫正在专心致志地写着字帖。
“微臣叩见陛下。”二人进入殿内行了大礼。
“此非正殿,两位爱卿不必多礼。来人,赐座。”李钊义说道。
“两位爱卿先用茶,容我先将这幅‘蔬菜贴’临摹完成。”李钊义前些日子得了一副字帖的仿品,爱不释手,每日都会临摹数次。据献贴之人所说,此“蔬菜贴”乃是书圣的关门弟子,东吴玉书公主所写,是她名气最大的一幅字帖。
放下宣笔,李钊义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两位爱卿,可知朕今日宣你们来所为何事?”李钊义问道。
“微臣愚钝,请陛下示之。”王浩躬身说道。
“阳儿,修儿,彦儿都已回京,你们二人对他们有何评价?韩爱卿你先说说。”李钊义问道。
“陛下,老臣为官只愿上对得起陛下的信任,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每日所思所想都是能为百姓多做点什么,至于三位皇子,乃是陛下的家事,老臣不敢僭越。”韩雨生路上听完王浩的为官之道后,决定不站队,不表态,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呵呵,你呀,老狐狸。”李钊义打趣道。
“王爱卿有什么可说吗?”李钊义看向王浩。
“陛下,臣有话说,还请陛下恕臣妄言之罪。”王浩答道。
“今日当是与爱卿聊些家常,无需顾虑,有话尽管说来。”李钊义很在意王浩的意见。
“臣知陛下是为册立太子一事烦心,身为臣子当直言进谏,若是不合陛下心意,就当微臣妄言了。”王浩接着说道。
“大皇子虽勇武过人,但太过刚直,帝王之术乃是治国之道,需要眼光长远思维缜密,此次武州有失虽非大皇子之过,但朝中上下毕竟人言可畏,若此时立为太子怕是不能服众;二皇子聪慧过人,但工于心计,缺少陛下的容人之量,他日若为帝王,怕是满朝百官无人敢赤诚相对;三皇子为人刚柔并济,治政治军均卓有成效,此次西征更是立下我朝十余年来的最大功绩,在百官之中口碑甚佳,微臣觉得三殿下乃是太子的最佳人选。”王浩直言不讳,非常明确地表达了他所支持的人选。
韩雨生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不就是他在车上的分析吗,心中腹诽:“你不是说不为荣华富贵,一心只为百姓着想吗,怎么到了陛下面前立刻这么坚定地站队选边了,陛下说的这老狐狸应该是你吧。”
“爱卿直言不讳,忠心可鉴,你的话朕会认真考虑的。”李钊义听完王浩的话若有所思。
“对了,东吴和南蜀的使团快要到了,韩爱卿,这接待事宜就辛苦你去安排一下了,既不能失了礼数,也要彰显我大唐的威严。”李钊义吩咐道。
“是,老臣领命,定按陛下吩咐去办。”韩雨生躬身领命。
“还有,听说此次西征的首功是一位叫游明远的年轻将领,大小三十余战无一败绩,更是亲手斩下了兀颜术的人头,朕要亲自犒赏这位新晋的长胜将军,他到上京后就麻烦王爱卿安排一下了。”李钊义向王浩说道。
“臣遵旨。”王浩回道。
“好了,没什么事你们先退下吧,朕还要再练练这‘蔬菜贴’。”李钊义回到书桌前。
“臣告退。”二人躬身退步而出。
“王大司徒,你可真行,不是让我不表态的吗,你倒好自己先站队了。”韩雨生忿忿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让你不表态了,我只是让你多为百姓做些实事。”王浩说道。
“那你为什么押宝?”韩雨生问道。
“要为百姓做事,手里得有权力呀,我是要把权力牢牢地握住,否者将权力交到一个不为百姓做事的人手中,那百姓岂不是遭殃了。”王浩说得很有道理。
“我反正说不过你,下次麻烦你别给我下套了。”韩雨生还是有些不忿。
“好啦,韩老哥,你是我大哥,我请你喝酒还不行吗。”王浩连连赔罪。
“你说的,最贵的,管够。”韩雨生终于露出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