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在江面上流淌,轻触蛇语肌体,也拂动她衣领袍角,让这位静静伫立的女子,融入到晨间生动江景之中。
风过影动,蛇语却心如止水,施礼过后,也不多言,只盯着自己光赤的足尖,静静等待指令。
“早上好,打扰你休息了。”罗南的哑嗓传入耳畔,语气客套又随和,“一会儿可能让你帮个忙,就是最近你在战场时空最习惯做的事情。”
“嗨依。”
“本来考虑在战场时空,可又想,那是在雾气迷宫,太近了些。”
罗南的言语,一贯的不太容易懂。大概是因为,他的逻辑总是隐藏在旁人所不了解的背景之后。而这种“背景”,则往往建立在常人难以想象的感知能力基础上。
蛇语是这么理解的。
很荒唐的是,深入接触这个“背景”之后,得到的并不是“清晰”,而是时刻面对感知鸿沟的无力与麻木。
习惯了之后,蛇语就特别擅于摆正自己的位置。她只是静静听着,再接收执行指令就好。
这回,罗南的明确指令并没有第一时间到达:“你稍等,也做个准备,这边我需要再加固一下。”
蛇语还能准备什么?这里又没有她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无非就是加强一下“觉悟”罢了。
她稍稍拢了下领口,站在不会打扰罗南工作的角落,冷眼旁观。
说是“加固”,罗南也不至于拿锤子钉子在甲板上“咣咣咣”一阵乱敲。
事实上,罗南的操作,蛇语并没有看太懂,只凭借着这段时间在战场时空积累的经验,大致判断出,这位应该是在这艘已经世界知名的杂货轮上,做了一套比较复杂的局域时空架构。
至于细节如何,蛇语并不关心,反正不可能比“战场时空”那边更高级了。
除了“加固”以外,期间蛇语还看到,杂货轮飘流经过的江岸两翼区域,不断有各种古怪、凶横的畸变种“回流”,有的甚至直接扑到船上。
最初蛇语几乎要出手了,可看罗南那边反应,又按捺下来。很快她就看到,这些妖魔鬼怪,仿佛回巢的蜂群,熟门熟路地从船体各种出入通道钻进去,消失不见。
有一部分则干脆驻留在甲板上,迎着蛇语好奇打量的目光,同样瞪大眼睛看过来——当然,特指一些有“眼睛”的家伙。
还有的是通过粗放投射的灵波,这就更直接了。
蛇语能感觉到,有些家伙是在嗅探品鉴,看这边是不是足够美味。
但无论怎样,这些妖魔鬼怪,分明是受到罗南的节制约束,看似野性奔放的形态下,有着内藏的纪律和规矩。
当它们累积到一定规模的时候,自然便有躁动灵压,大致统合,使得原本持续流动的空气,都似凝滞下来。
蛇语知道,这些大概就是罗南曾经讲过的,收集在雷池实验场中的,那些畸变基因在高能环境下发育成长的“成果”了。
罗南有时称它们为“猎杀者”,但更时候还是叫“缝合怪”。过去这段时间,貌似罗南一直通过这些由畸变基因缝合拼接起来的怪物,反向搜罗检视战场时空周边,深埋在雾气迷宫深处,却仍具“活性”的“星辰”。
蛇语“习惯做的事情”,就是在罗南锁定这些“星辰”位置之后,主动出击,在“活性”彻底复苏之前,把它们抹掉,保留一些样本。
所以,这次过来要做什么,蛇语心中多少有些判断。
蛇语轻抿唇角,并不是太乐意。
最近这几天,因为罗南把更多精力用在了学习上,她在战场时空的工作强度,已经有所下降,在真实世界逗留的时间也在加长。
陡然又回这种节奏,任谁都会有些排斥心理的。而且她并不确定,在这边“常用手段”的效果;更不知道,“战场时空”里面,她动不动就粉身碎骨的结局,放在真实世界,又会怎样
蛇语陡然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某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在这里?地球上?
这时的罗南,大概已经结束了加固工作,又长呼出一口气,但还有别的事情。他就站在前甲板最前端,信手一抓,手里面就出现了一本封面斑驳的分页笔记。
蛇语很快辨认出来,罗南手中的笔记本,大概率就是前段时间引起了偌大风波的罗远道实验笔记。
不是说她有多熟悉,因为这时候的笔记本,状态着实有些异常。
罗南刚把它从时空泡里取出来,随手翻开,那些已经颇为陈旧蓬松的纸张,一旦充分暴露在晨间的气流中,就开始哗啦啦啦翻动作响。
其翻动的幅度和速率,已远远超出清爽晨风作用于这片区域的微薄力量。
毫无疑问,它们应该是从其他什么地方摄取了能量。
罗南对这种场面明显早有预料,毫不动容,手上动作也没停,紧接着又拿出了另外一本笔记。
两本笔记相似度极高,连封皮颜色都差不多,当下的“反应”更是相似。
罗南眼都不眨一下,伸手按住有些过于活泼的纸页,动手去拆最后固定这些纸张的活页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