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就要死。”
插话进来的,竟然是一直郁郁寡欢的山君。
山君开口,车里面其他几个都很意外。
龙七直起腰背,半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捧哏:“您的意思是?”
“他是个‘脏人’,程度很深。大概是从畸变感染中侥幸活下来的,基因表达已经乱套了。如果用断肢重生术,等于是催着他体内的细胞病变,还不如直接给他一枪痛快。”
稍顿,山君又补充:“现在给他一枪也不错,说不定他还会谢谢你呢。”
“咳,直播呢山君,我理解了,理解。”
龙七继续在直播间里搞他的“单口相声”,好像自己还多受欢迎似的:“所以各位老铁,做某些事儿的时候,可以先考虑一下后果,特别是和身体相关的,弄不好玩啊玩的,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山君一哂,枯瘦的躯干往后靠:“你说话遮遮掩掩,有什么用处。便是说明白了,世间这些蠢蛋,只图一时,哪管以后。”
“山君高见……”
龙七想强行结语,却哪能堵得住山君的嘴。
“一时快活就好,一时舒坦就好,一时活着就好……为那一时,悔这一世,如此才是活人。
“可到最后,免不了又要指望着世间有灵异神迹,方便他求神拜佛,肘行膝步,乃至奴颜卑色,以图挽救。那时想换一世,其实还不是一时之需?
“所以,没治了。”
龙七心里吐槽:在说你自己吗?貌似通透,但也不见你跳车呀。
山君不但没有跳车,更是闭目养神,安之若素,直至越野车开到了鹰头场高地上面。
这一小段路,总共也没有几分钟。由于在堆场门口耽搁了一下,龙七他们到的时候,罗南等人已经下车了,正在高地这边的小广场四面打量。
高地这边的建筑,在河面上看的时候,加配弗里斯的解说,很有些沧桑感。如今到了现场,沧桑什么的其实看不太出来,主要就是凌乱。
大概落脚到这个补给站的人们,从来没想过,要在这里久居。除了围住小广场的三五处建筑,一看就是很多年前搭建的砖混结构房屋,修修补补继续在用,其他的都是野营帐篷,简易箱房等,感觉还不如下方的堆场收拾得利落。
邓纯算是地主,自然担负起介绍的责任,他口舌灵便,这样一处难民营似的所在,竟然也能给说出个道道儿:
“鹰头场这里,是因西边河滩北端回勾,形似鹰头而得名。这几年水位一直涨,河滩 萎缩,‘老鹰头’已经给冲断了,罗先生你们来时,应该就是从鹰脖子的位置穿过来。
“再过几年,除了咱们所在的这处高地,东边,也就是咱们上来的那条路,可能也要给冲断,河道截弯取直,鹰头场就要变成鹰头洲。
“事实上,‘截弯取直’已经发生过一次。就咱们上来的路,几十年前就当过一回河道。后来泥石流冲下来,给堵死了,又淤了几年,干脆草草修成了路。咱们车上来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地面挺软的?”
罗南微微点头,环目四顾,似乎还真有点儿兴趣。
弗里斯有当年的记忆在,对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荒野十日的新手村都比这儿强。也许可以借鉴一下,更有生活。”
邓纯解释两句:“毕竟是荒野区域,有时候百峰君打个喷嚏,难免会摇晃一番。还是简单些,万一起了变故,舍了坛坛罐罐,拔脚就走,先顾性命再说。”
弗里斯信口道:“以前当聚居点的时候,坛坛罐罐更多,也不见这么乱。”
邓纯只当没听见,又继续补充:“湖城这边,黑汛也很折腾人的。
“大江有三汛,春汛夏汛秋汛,绵延半年之久,其间随时可以爆发‘黑汛’。正所谓大江有水小河满,大江有汛小河灾。别看眼前这些山溪支流,这边淤那边堵,稍大一点儿的船通行都吃力,真到黑汛期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祸害。”
“黑讯?”罗南看向文慧兰。
后者适时解释:“湖城临大江之险,一旦进入汛期,水患频发,更有畸变种躁动发难,在洪水中逐队成群,密匝匝黑压压,从上游沿江而下,几使江水墨染,是谓‘黑汛’。”
“哦,与‘奔潮’、‘流血季’是一个意思。”
“是这样。”
邓纯继续补充:“湖城主汛期是6-8月,如今还在汛期里面,这条河下游已经有堰塞湖了吧。今年百峰君保佑,雨量一般,上游‘流血季’也短,便是有黑汛,应该也还好。”
弗里斯看赵汐等人过来,本不待再说,听邓纯又说“百峰君”,便是呲牙一乐:“百峰君勉强算在湖城下游,它可不管上游的事儿。
“话说一晃十多年了,上河的岸防工程竣工了没有?你们守不住上河,东边平原上几千年膏腴之地,眼瞅着全成了沼泽。不能因为有了种植大厦,就全搞什么畸变种生态湿地啊。我就奇怪了,有大金三角那边受力不够,还要把东边平原那边搞烂,湖城这么喜欢腹背受敌嘛……话说‘膏腴之地’这个词肯定没用错,我就是在湖城学的。”
刚凑过来的赵汐只有干笑。
邓纯就笑:“中校先生对湖城很熟悉嘛。”
文慧兰适时介绍:“弗里斯中校曾在湖城服役。”
“野战军,防区在这儿。”弗里斯不冷不热,撇开干系。
“那应该是83年移防。”邓纯信口说了句,没有说出番号,但显然已经知道是哪只部队。
这下弗里斯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你那时候才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