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觉得现在的生活实在太累,他想要快些摆脱这一切,蜕生便是唯一的道路,但是蜕生之后的他依旧还是龙尊。
或许那个人不会是他,但一定还是龙尊。
但是现在他又想,或许世界上总是有别的色彩。
那蜕生之后他还能有记忆去感受这一切了么?
未必,这就是记忆给他的答案。
“那这个问题,就要看你是为了什么而问这个问题的了。”涛然轻声道,“不朽周而复始,其实不过是轮回的过程,一成不变的不朽并无意义,说到底,和寿瘟祸迹也并无区别。”
“不朽么……”
“在万变的宇宙中,不变是没有意义的,是一种固守的愚蠢。”涛然道,“但是万变的宇宙中又为何诞生不变的龙祖?”
“所谓的不变,不过亦是璀璨星河万千变相中的其中一种罢了,看似矛盾,实则相融。”涛然看着他,“这样能理解了吗?”
丹枫摇了摇头,“那这么说,不朽没有意义。”
“嗯……”涛然仰头沉吟着,“并非没有意义,而是行于不朽的我们该怎么看待这一场又一场没有终止的轮回。”
“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死亡,蜕鳞转世已是常态,那么,从这里回答你问题的第一个分支答案。”涛然道,“对于大部分持明来说,蜕生便是死亡,一龙陨落,万物新生,从持明卵中离开的那一刻,那便是宇宙新生的孩子,那对于前世的持明来说便是陨落。”
“陨落伴随着遗忘,而在这样无尽的轮回之中,吾等持明将不断地经历这个过程。”涛然淡淡道,“任何一个终点,都将成为一个新的起点。”
丹枫皱眉沉默着,半晌,他缓缓开口,“您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你的问题是不会有直接答案的。”涛然摇了摇头,“这便是不朽的启示,但是终点从某种程度上便是起点,你可以无限的去理解。”
“那么,若你是站在自我的角度上去提出这个问题,我也无法直接回应。”涛然还是摇头,“龙尊亦有凡人心窍,说到底,您和我们,还有那些天人种并无不同,只不过我们生来就担着不朽的重责,难以移转。”
“身上的重责,终有一日会变成枷锁。”涛然叹,伸出手指着远处的建木玄根,“就像那寿瘟祸迹,刚开始的模样,你可还记得?”
丹枫摇头,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建木玄根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就是这副模样了。
“被龙气浸染,逐渐转变成了龙的形状,这是一种扭曲。”涛然淡淡道,“而不朽的轮回也并不纯粹,你的过去,那些所谓的传承,终究有一天会回来,再度缠上你,浸染你,到了那个时候,你肩膀上的责任会更加沉重,你的脚步也更加沉重……待到那时,您便能理解我为什么说,责任也是一种枷锁了。”
丹枫沉默着,斜眼瞥着远处的建木玄根。
“持明族对龙尊有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其实龙尊不过也是人。”涛然呢喃,“在无休无止的轮回和浸染中保持永不褪去的本色,或许这才是【不朽】的真意……”
“但是很可惜,这种本色同样是一种‘责任’。”
涛然说完,长舒口气,不再言语。
两人凝视着远处的建木玄根,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凭鳞渊境的风包裹他们。
……
丹枫静静的翻着书。
责任、本色、轮回、浸染。
他又想起那天丹叶说的话。
“那些东西会在无形中侵蚀你。”女孩的笑容忽闪,“懂吗?侵蚀你。”
她俯身轻弹他的额头,笑得狡黠而神秘。
侵蚀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丹枫不明白。
如果责任最终一定会成为枷锁,那代表他们的宿命同样是轮回,不变的不朽。
“化龙妙法……”他止不住的呢喃着,手指轻轻滑过书页。
他会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是某一天这种责任如果真的变成了让他难以自持的枷锁呢?
当持当明……
“干嘛呢你?叫你好几次了。”一只手从后面拍在他的龙角上,丹枫吓了一跳,猛然起身,手里的书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