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数十个弟子大声应诺,尽管对江休这位祖师观感复杂,但对其曾经的贡献,却没人敢否定。
三跪九叩之后,韩宾一挥手,将一众弟子遣散。
随后独自坐在墓碑前,从怀中拿出一支线香点燃,插在空地上。
江休静静看着这一幕,片刻后开口:
“我走之前,曾让你转述过,让贺洗暑安心嫁人。”
韩宾盯着那一点缓缓燃烧的光焰,自嘲笑笑。
“师父是否忘了,当初还说过数十年就回来?”
“贺师叔是个性格要强的人,她一定要等你回来问个清楚,于是就在这里等了百年。”
“百年过后,她已经嫁不出去了。”
韩宾苦笑,从袖中取出一只酒壶,轻轻洒在墓碑前。
这一番话,勾起江灵芝的伤心往事,怨恨看了江休一眼。
江休不置可否,“是我的错,我应该当面告诉她,我并不爱她,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韩宾叹息,寻常人耻于谈情爱,师父能这么说,显然是从没对贺师叔有过感觉。
但为什么一定要贺师叔的坟前说这些呢?
江灵芝再也听不下去,起身跑回了草庐。
韩宾坐在坟前,出神望着前方,将当初的事说出:
“贺师叔没有凝就金丹,是寿尽而终。”
“最后那几年,她患上了严重的健忘症,把什么都忘了。”
“我问她在这里干什么,她说她不知道,我问她江休是谁,她也摇头说不知道。”
“可我让她离开这里,她说她不愿意。”
江休看向韩宾,韩宾眼中满是晶莹。
真煞界和玄气界很近,却近不过江休和贺洗暑。
真煞界和玄气界很远,却远不过江休和贺洗暑。
片刻,韩宾眨眨眼睛,长出一口气。
“贺师叔还有家族在世,师父可愿见一见?”
又是良久,江休声音响起:“那就见见吧。”
…………
半日后,傍晚。
火鸦观山脚处,十余辆马车整齐排列。
几十个人热热闹闹登上马车。
“三房的,那位有没有给你们什么赏赐?”
一个细长眉吊梢眼的风情妇人走过来,张口对一位柔弱病态的女子问道。
病态女子想了一下,摇摇头,又补了一句:
“没有,就是感觉我这病轻了一些。”
风情妇人瘪瘪嘴,一脸嫌弃,“好歹也是祖师,怎么这般小气。”
“听说还是贺族老的师兄,以为能看在族老份上给些赏赐。”
“这般看来,只怕和贺师叔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病态女子也只有干笑几声,她出身某个小宗门,略知江湖事。
这一位能活到现在岂是寻常?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风情妇人见她不捧场,翻了个白眼,又去找其他房谈论去了。
马车中,贺浴秋听着自家二婶的话,想到那个带着温和笑容的少年,掀开车帘往山上看去。
江休身上汇集天地间一切光芒,独立在山崖一块奇出的大石上,长发不知何时散开,披在身后。
正抬头凝视着天上的明月。
没人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在江湖中享誉无数,号称天赋才情亘古第一、纵横江湖数百载的无上大宗师,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贺浴秋收回手,车帘落下。
车轮远去,带走天地间一切喧嚣。
那是她第一次、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江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