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5
小王找到庶盶,多了一次促膝长谈。他叔父属于独断、固执和猜不透的人,但对车间的人与事几乎不过问——原则上由小王做主。该厂作为从南亚地区迁移过来的滩头阵地,当前主要是储备技术等人力资源。总厂要求员工的薪资水平要高于当地平均工资,熟练员工实行班组计件,人均每月不低于300元。
实际上,该厂月工资普遍不低于350元/人,加班多的时候有500元以上的。但该厂对学徒工近乎苛刻,规定三个月出师(普遍两个月出师),学徒工因不能参与计件而没有工资,每月发学工费、出勤奖等总计100~150元。月底前后发上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要压一个月的工资。庶盶突然意识到,自己辞工将意味着多半拿不到分文的工钱。小王介绍说,学徒在发工资之前离厂,只能算自动离职。只有做满三年(合同期)的员工,辞工时才结算所有工资,否则一律按自动离职处理,等于是自动舍弃至少一个月的工资。若确有重要事情不能上班,可以请假,包括请长期都不限制。
算是明白了,自己若是想拿该厂的100~150元钱,至少还需要在该厂上一个多月的班,不做满三年的话,最终还得舍去一个月的工资。原来,这进厂还有不少讲究,不知不觉中,义务劳动一两个月,没人向你说声道谢。小王恳切希望庶盶能够安心在该厂发展,有事耽搁请长假也无妨。同时表示,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一定会给予照顾和帮助。
庶盶认为,自己急于回去看孩子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恢复培训业务并尽快实现多业并举,尤其开展劳务输出业务。否则,没有事业和经济基础,任何机遇对自己而言只能是隔靴搔痒,望梅止渴。庶盶向小王据实说明家里幼子高烧不退,以及所拥有的事业基础和相应打算。同时也表示,自己早迟会到江东发展,恳望将后互帮互助,携手共赢。
干了近二十天的活,不可能分文没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人,起码得找小王的叔父问个明白。进厂前没有了解清楚是自己的疏忽,离厂前讨个明白是自己的权利。再者说,小王的诚恳劝留,或许代表了其叔父之意也未可知。正好借此机会探究一番,如果确有挽留之意,至少应该当面表明知恩图报的诚意。找到小王的叔父,一见庶盶纯粹就是戟指嚼舌。
刚刚还与人和颜悦色,此乃“骨所以鲠,刺人也。”刻意不忘来个下马威,山人不吃你这一套。庶盶很想一展口舌之能,但转念告诫自己切不可匹夫见辱拔剑砍地。因而向其说明自己家中幼子十多天高烧未退,必须尽快回家妥善照顾。
不说辞工,如果对方有意挽留,当会提及请假。未料到,对方瞪眼看着庶盶,好一阵子才说:“你可以走了。”庶盶深感败兴,本欲脱口说出:自己在这厂里干了差不多三个星期的活,现在尚缺路费回家,望厂里酌情考虑。话到嘴边又改成:“本人进厂前对学徒工的相关规定缺乏了解,希望就诸如学徒工的工资待遇等规定做些了解。”“学徒工没有工资待遇。这里没有你需要了解的,赶紧走吧。”这,分明吃定了本人不懂江东的法律法规,才敢于如此蛮横无礼。
吃了二十多天不要钱的饭,白干了近二十天的没报错活。最痛心的是,自进厂以来,三下五去二,白白折腾掉三条多雪茄烟,也就等于是折腾掉了150元钱。早知如此,就不该在这里瞎蹦跶。
13.16
晓晖向亲友求助,借够了返程费用。庶盶试着再次邀她一同返回,晓晖依然态度坚决道:“回去喝西北风啊?”尽管晓晖的说法(理由)与客观实际大相径庭,但她适合在相对单纯的环境中工作、生活,是不可更改的既成事实,也是顺理成章的自然选择。
江东的火车站地处关内,外来人员普遍只有在数百里之外的省城上下火车。走下大巴士,或许是人们普遍说普通话的缘故,庶盶突然之间有了临近家乡的感觉。寄存好行李,准备赶紧前去排队买票。转身离开寄存处之际,耳畔传出“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的歌声,庶盶顿感拉不动脚步。定睛一看,是旁边饮料亭在播放录音带。庶盶过去卖来一瓶可乐,坐凳早已被人占完,只得站在一旁享受享受。“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闻声感觉自己眼眶中暗潮涌动,庶盶赶紧将尚未喝完的饮料瓶退还,毅然迅速走向售票厅。
排队购票的人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多,大概南下打工潮的返乡人员少,导致出站人多进站人少的结果。果然,连当日发往家乡的车都还有坐票,而且车次任选,这与南下提前几天连站票都难买截然相反。手握车票,发车时间近13时,还有三个来小时的空闲时间。
最好买些水果、泡面提上车,既经济又实惠,然后再吃个早午餐什么的,时间充足。五六十米之外有一排一排的副食店、水果店,连门外都是琳琅满目的各色货品,买卖十分兴隆,周边还不乏餐饮、小吃摊店。由此穿行往返的人不算少,却算不上拥挤。庶盶下意识地调整方向,漫不经心朝着那档口前行。
有人以极快速度超越过去,在两三米的前方突然驻足并侧转回望,好像是要等同路的伙伴,目光碰触的一刹那给人一种做贼心虚般疑惑,这一快一慢之间似乎太过反常,再看驻足之所正处自己必经之路。
迟疑之间,觉得反正自己不赶时间,不妨转向车站的另一边溜达溜达。庶盶一个九十度正左转,刚跨出一两步,明显感觉挡道者也在迅速改变方向,虽然速度不是特别的快,可方向的一再与本人巧合太过离谱。不好,这是冲着本人来的,是要对本人实施抢劫。
斜刺里又多出一人,以极快速度向自己靠近,同挡道者一前一后形成夹击之势。这明显是一个团伙,什么方向什么地点多少人不得而知,但原挡道者就一人,凭目光碰触的一个回合,对方已经流露出几分胆怯意味。我就来个猛回头,吓不死你也要让你惧我三分,或许可能突破包围圈。
猛回头,与相距不足半米的挡道者迎面对碰,对方瞬间呆如木鸡,庶盶一闪身与挡道者擦肩而过。正当庶盶加速脱离包围圈时,右后侧突然一个扫腿,庶盶一个趔趄几近跌到,几人蜂拥而上,对庶盶拳打脚踢。对方一共是三个人,凶残程度与力道远逊蚝田骑摩托车的主儿。
若是一对一,自己甚至有信心制伏他,若是一对二则自己多半能脱身,但三对一感觉是完全处于被动挨打地位。想自己身上除一张火车票(近两百元)外,也就预备了点水果零食及餐饮零用,总计现金不过三四十元钱。好在早已寄存了行李,只要能保住火车票,则影响不到自己返回墎州的费用。再说,自己在旅途中从不把钱集中在一处,几乎所有能放钱之处都多少有点。只是大热天的,衣裤口袋少,没啥回旋余地。
庶盶卷曲身体,用肢体遮挡住视线,从衬衫衣袋中拿出火车票拽在手中,然后迅速放开手脚一搏,只可惜为了不暴露右手心的车票,几次逮住袭击者的手指都被挣脱,否则的话,将足以牵一指而制全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