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酷的答案,林先生想到,就像伊丽小时候也喜欢睡在壁炉旁边,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在这里生活得愉快吗?”林先生向前探了一下身子,以一副关切的口吻问。
“我没给人当过模特。”讨论生活话题一向被薇认为是不合逻辑的延伸,对方认为类似这种问候会加强工作以外的了解和沟通,但如果真的讨论,薇觉得他们更应该注重作品本身,因此将话题拉回此次来访的目的中。
林先生没有任何不快,至少脸上是,谈话氛围很愉快,但两人心里无比清楚,这次谈话并不会达成任何预想的规划。
林伊丽将泡好的茶端上来,放在两人中间。
薇说:“我该告辞了。”
林先生也站了起来,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要坐车回去的话,现在已经没有车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留宿在此,明天再回去。”
“谢谢。”
林伊丽看着薇离开,问父亲:“对于这样一个之前备受讨好的人,她是不是认为她屈驾前来已经是一种放低的姿态?”
林先生摇头,女儿的言语风格一向是这样,语带讥讽,虽然没有跳脱文明语言的范畴:“去送送客人。”
林伊丽不认同父亲认为的,对于像自己这样曾经喜欢和追捧她的人来说,她出生于现实主义画派,却背叛了自己的过去和一贯坚持的,这想法上次和这独身女郎见面后,就对父亲说过。
父亲当时说你的看法是狭隘的,从画廊运营商的身份来说他仍然看好她。
林伊丽边走边对父亲做鬼脸:“刚才你要让她留下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并不是你的仆人,先生!”
安娜带着孩子们去了市集,尤达和李骏佑去钓鱼,运气不错,钓到了1尾大概8—10龄左右、2尾5—6龄的鲟鱼,这艘蓝色的油漆有些脱落的小船是尤达跟镇上唯一的鸡尾酒酒吧老板买来的,妻子不喜欢,但尤达偶尔会带两个孩子去钓鱼,每个月18日是调琴师约定来的日子,但在月初,签约的琴行老板打来电话,埃拉尔调琴师辞职了,两夫妻在带儿子女儿去音乐厅听那位阔别故国20年的当今最负盛名的古典浪漫主义钢琴家演奏会时,在音乐厅门口遇到了李骏佑。
尤达一直有一个疑问,或者说好奇:“通常,你们是不是不愿意人们见到钢琴里面是什么样子?”
李骏佑挑了挑眉,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你能想象,我的公寓里摆满了各种零件,废弃的钢琴骨架、钢琴腿,还有,好像假牙一样的琴键。”
河畔南岸是酒吧聚集地,正对着大教堂,维克酒吧是一家售卖当地酒的酒吧,以20年代工业风装修在众多酒吧中脱颖而出,颇受年轻人欢迎,每天都坐无虚席。
“你们还联系吗?”
李骏佑眼中射出火一般的光辉,又像是熟思和堕入忧郁的样子,但一瞬间,又流露出可怕的仇恨和伤痛,摇了摇头。
薇的位置在门口,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此时正好可以看到那对卖自制蛋糕的夫妇吵架,桌上铺着撒马尔罕蓝印花桌布,这种颜色吸引了薇,中年男子穿着浅棕色长袍,他妻子包着头巾,看不太清楚长相,似乎正低头摆弄着什么,薇想她可能是想将篮子里的蛋糕全部摆出来。但薇想错了,妻子只是在玩手机,这激起了一旁站立招呼来往客人的丈夫的不满,薇摇了摇头,将画本合上,付账走人。
真可惜,那把巴洛克风格的花园画伞忘记被带走。
无论从哪里望去,都只能看到无尽的冷杉、白桦混交林海和那足有4层楼的玻璃房的顶层,偶尔,人们能看到画家工作的情景。
薇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直接上了顶楼。
顶楼设计简单,除了两把座椅,一角的画室,还有一个靠墙的书架,书架上已经被摆满了,桌上放着的信件是从柏林寄来的,上封信上只有只言片语:将你所见到的景物细心地、全部表现出来。
薇置身于自己心爱的作品中间,打开了恩师的回信。
信上开头说:“你需要用你的情感观察大自然,而不仅仅是你的眼睛。”
最近,自我否定时常折磨着薇,比之之前更加严重,抚摸着信笺上的文字,渐渐地,一种潮气涌上心头,把画架上的下午画的画撕了个粉碎,又自言自语:“他大概以为我只会画世俗女性。”
信上继续说:当大地被阳光炙烤,因干旱变得黯哑,呈现出亮灰色,有时是灰紫色或者大红色。这样的景观不仅展现在你眼前,也出现在你耳朵的旁边、你的背后,你能感受到它的冲击,它的包围,它强烈的存在感。
山坡上那些小块麦田的绿色,和周围生命力顽强的矮小灌木。路边和比较平缓的山坡上生长着野橄榄,狭窄的叶片像手掌一样分开,在风中飞舞,绿色的叶片背面覆着一层银灰色。还有那些贴近地面生长的百里香、银斑百里香和薄荷,你得跟在它们身边,走过他们的风景,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薇在信笺上回复了一句话:“所以,我是要做染匠?”
费列古艺术馆发来了一张订单,希望薇为他们的绘画展厅画一幅装饰壁画。薇听说是自画像,问了一句:“他是要挂在客厅吗?”拒绝的理由是我不擅长肖像画,这推脱的理由让客户很不满,直接终止了接下来要进行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