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吃饭吧。”大卫说,雪山雾气弥漫,灰蒙蒙的,好像惠斯勒油画上令人惊叹的银灰色色调。
“我会吃完饭再回来。”
薇回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正奇怪。
开灯以后,发现大卫坐在餐桌旁,很颓丧。
只是几天未见,这个深度洁癖,习惯清洁、干燥、规整,像孔雀一样的男人胡子拉碴,仿佛老去了一般。
“发生了什么?”薇来不及放下背包和画板,真是有些口干舌燥。
大卫眼示楼上,示意薇先把东西放下。
薇有些生气,曾被遗忘的回忆又重新涌来。
那年夏日的尽头,当喷气飞机在泛红的天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痕迹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那种破碎、空洞、冷漠、令人绝望的可怕眼神又一次出现在他眼里,已经六年了。
“1,2,3,4,5……39。”薇从楼梯每往下走一步,越靠近自己一步,心脏越跳动得厉害,大卫喝了一口水,缓解情绪的紧张,尽力让注意力集中一点,思考该如何开口。
“阿莱死了。”大卫整个人都在发抖,抱着头捂住暴动炸裂的太阳穴。
“什么时候?”薇愣了,不再靠近,冷静地问。
“前天。”
前天?是一直都有在见面吗?今天才告诉我。
薇最近不是没有怀疑过,大卫回到这里,就是为了阿莱,而不是为了忘记和自己的过去,开展新生活。
“发生了什么事?”薇蹲了下来,握住大卫的双手,承接着大卫目光的揣测,他挣脱了。
大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薇的探视,胃里一阵翻滚,冲进洗手间。
看着镜中的人,瞬间低下了头。
当赶到阿莱在北郊那间破旧的寓所时,他穿着女性的芭蕾舞裙,头发蓬乱,那双阴柔的灰蓝色的眼睛满是惊惧,躺在地板上,尸体已经发臭了。
他对自己进行了虐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一道疤痕从嘴边一直延伸到耳后,从卫生间到客厅,全是血。
桌上的信露出一部分内容,开头是:我亲爱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大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薇瞥了一眼,心中既苦楚又酸痛,浑身都没了力气,大卫亲眼去看他了吧?
惋惜还是嫉妒,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信心似乎大受打击,明明自己才是他的爱人,他口中唯一的爱人,可是,不知怎么地,在他和他之间,或者说他和她之间,自己就像个外人一样,这种感觉一直很强烈。
昨天,在这个时候,嘉宝发来了大卫回到这里以后的媒体报道,就是在去年8月份的一份报道中,看到了阿莱的影子。
那个女孩并没有错,她只是希望我了解现在的大卫,说虽然大卫没有选择她,但她尊重他的选择,说自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我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吗?不,从来都不是,我爱着的只是过去那个大卫,我们从始至终,只有过去,没有未来。
只是,我们都不想承认而已。
薇再次握住大卫的双手,才发现事情或许比自己预想的更糟糕,他全身都在发颤,抑制不住地发抖。
为什么,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薇打开电视,终于换到一个频道正在讲述这起自杀事件,14日上午11点27分,市内一名年轻男子被发现死于公寓内,根据现场情况来看,警方初步判定是自杀。
半个小时过去了,卫生间的流水声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