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的夜里,众人迷失于山林间的同时。外出游玩的岚语嫣因受人之托,去往北山寻找一种罕见的草药。
眼看夜幕降临,本想先回去休息的岚语嫣,在半路上被一阵悦耳的笛音吸引。她本是爱琴之人,对于音律也颇有研究,闻其仙乐自当觅寻知音,共商乐曲料表心意。
可正当她满心欢喜的寻声赶去时,见到的,却是堪称地狱般的一幕!
满月之下,茂密的绿林顶梢交错着条条枝藤。一位玄衣男子背对着满月斜坐于枝藤上,长长的墨发不扎不束,随意的披散着,他周身流露出孤冷高傲的气息。
冷风卷起,发丝飘扬、衣玦纷飞似欲乘风踏月而去。
翩然清冷的风姿让人忍不住想探究,拥有这样气质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男子的上半边面容被纯白色的羽翼覆盖,裸露在羽翼下的皮肤堪比白玉羊脂,莹莹冷月灵光下,显得更加完美无暇。
蜜色的唇瓣间含着几乎与他肤色一般的长笛,那连绵不绝的幽幽清笛声正从他的唇齿间溢出,凭借着莹白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白玉长笛上似有淡淡金光流转,笛身上渐渐构成了只只纷飞阑珊的蝴蝶。
他素雅的玄衣上缀满了蝶羽暗纹,流转间那蝶纹似乎要冲破束缚,飞入夜空。
本应是一副月下笛声悠扬的美景,却硬生生被血色所浸染,瞬间将这美轮美奂的人与物添上了几分诡异的阴森!
只因在那男子身下的草地上,十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不知怎得浑身颤抖不停,四肢抽搐不已,可他的口中却发出极其愉悦的笑声,眼中也闪着异于常人般的兴奋,那模样看上去甚是怪异。
但是很快这种想象就消失了,紧接着那些蒙面人慢慢恢复了平静,可就在这时,笛音由清扬突转高昂,阵阵旋律冲上月空,盘旋在林间山头。
而那些刚恢复的人,高举手中利刃,将那泛着寒光的兵器刺入同伴的胸膛,血色于一刹那间从他们胸口绽放,如泉般喷洒落地,将碧绿的草坪点缀上朵朵妖艳的红梅。
血腥味弥漫开来,浓郁的令人作呕。岚语嫣捂着口鼻,新月双眸眨了眨,在那清悦的笛声影响下,她的神智开始模糊,脑仁阵阵生疼。就在她快要迷失的瞬间,笛音渐渐减弱,神智回笼。
乍然反应到,是那玄衣男子利用笛音杀死了这些蒙面人。
望着满地尸骸,岚语嫣心中不知作何感受。
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她本性善良,见到这般血腥的杀戮,心下多上有些气愤。手上的动作比语言还快上几分,长长的梨花绸缎向男子打去,“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杀就杀了,还是让他们自相残杀,未免太过分了!
玄衣男子转头面对她,遮盖在的双眼上的羽翼轻轻摇曳,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巧一转,长笛凌空一挥,绸缎直直朝着岚语嫣打去。
力道之大,根本不是岚语嫣一个小姑娘能接住的。她被那股强力推下枝藤,眼见就要摔在那些尸体上,耳边轻轻响起悦耳的声线,“麻烦。”
那声音雌雄莫辨,却是异常的动听。鼻尖扑面而来的是淡淡冷香,她被玄衣男子轻轻放在地上,还不等她说话,那人足尖一点如青烟般消失,寂静的山林间还幽幽飘荡着他似笑非笑的话语,“不要多管闲事。”
就这样,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更无法寻找,最后值得作罢。
听完岚语嫣的叙述,凤忆初难得正经的点头,“嗯,听你这么说确实有够神秘的。”
“对吧。”岚语嫣耸耸肩,看着凤忆初俊美的面容问,“话说,你谁啊?”
话音刚刚落地,云霖就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凤忆初嘴角抽搐,一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来我家。还问我是谁?”
听他这么说,岚语嫣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哦!你就是凤忆初呀!南秦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这下,连岳老爷子都忍俊不禁了。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揶揄和打趣,慢慢的欢声笑语回响在凤王府上空。
亦日清晨
云溪灵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下醒来。手触及到旁边的被褥,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看起来是主人刚离开不及。大概是因为昨晚一夜无梦,睡的很踏实也很舒服,早晨醒来时,四肢的酸软无力感早已消退,头也不在感到疼痛,好似一夜间她又恢复到健康状况。
快速的起身将衣服换好,又简单的梳理墨发。转眼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云侯府清冷温和的二小姐,云溪灵扫见桌上早早就备好的点心,她视线仅停留了一秒就移开,慢步走了出去。
小院异常清净,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云溪灵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凭着昨晚的记忆朝青璃青浅的住处而去,等拐过几个小路口后,不时就能看到打理花草或是端茶送水的下人。
他们见到云溪灵时都对她弯下腰行礼,而云溪灵则轻点了点头,而后目不斜视的越过走道。
在快要到达的时候,鼻尖清嗅到淡雅的竹香,云溪灵眼神冷漠侧身避开。一言不发的看着从她后面靠近的秦沐风,那张俊朗的面孔上挂着云溪灵熟悉的笑容,双唇似扬非扬,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儒雅。
“好巧。”柔和的声线响起,秦沐风似是惊讶的对她微笑,“真没想会在这个时候碰见灵儿,都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看样子我们挺有缘分。”
云溪灵没有回答,脸上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秦沐风不经意的往她旁边走了几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昨夜听闻你身子不爽,如今可是大好了?”见云溪灵依旧保持着寒霜面孔,无奈的低笑,“你啊,就算是和我闹别扭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字里行间充满了关心和担忧,惹的云溪灵内心冷笑连连。
虽说清晨的走道上过往之人不多,但时不时会有那么两三个经过,秦沐风方才一番言论在宁静的走道上就显得异常清晰。
余光瞥见那些下人窃窃私语的模样,云溪灵心头微皱,面上淡淡的道:“秦大人多虑了。”说着错开了两步,“秦大人同嫡兄关系密切,此番是特意看望我大哥的吧。”云溪灵皮笑肉不笑的扬眉,想直接对他下逐客令。
可秦沐风早就看出了她的打算,又岂会如她所愿。
于是,秦沐风抢先在云溪灵前头说道:“我本还担心自己贸然去打扰希瑞,会惹他不快。现在有灵儿同路的话正好结伴而行,顺便也可以有个人聊聊天。”
云溪灵扯动嘴角,“我还有事,秦大人自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沐风打断,“希瑞前几日被狼群咬伤了腿,虽说救回一条命,可是腿部损伤严重,太医曾说他近几日心情会较为激动,一般来讲,如果有家人陪伴在身边,病人的情绪往往比较容易平静下来。灵儿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话听起来只是单纯的与云溪灵讨论云希瑞的伤势,可是云溪灵心中却很清楚,秦沐风的话外音无疑是要将她的退路堵死,被他这么一说,现在云溪灵就是不想去探望云希瑞都不行了。
秦沐风留意到云溪灵的脚步微微停顿了少许,手中折扇唰的一下展开,“灵儿可能有所不知,前几日我们遇到的狼群甚是奇特,攻击人专挑咽喉一类的地方。”说着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若不是希瑞被围攻,腿部也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害的他以后腿部落下隐患,哎!于心何忍呀!说起了这狼群出现的莫名其妙,离开的也莫名其妙。就好像被人控制着一样。”边说边观察着云溪灵的表情。
可令他失望的是,从始至终云溪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更是平静的没有丝毫感情。
“狼这种生物一向是残忍冷血的。”云溪灵淡漠的开口,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不惊。
她太平静了,平静的让秦沐风感到诡异。
事实上,秦沐风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直觉!
虽然之前云溪灵并没有和他们一同被困山林,按理狼群的事情,应该扯不到她的身上。可是,每当秦沐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云溪灵的身影就不止一次从他心头闪过。
冥冥中,有一种直觉告诉他,狼群、希瑞的伤、甚至是他们会迷失山林。这等等一些列的事情,绝对和云溪灵分不开关系。可是,这终究只是自己的猜想,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能够把这一切同云溪灵联系起来。
今日碰巧遇见云溪灵独自一人,秦沐风觉得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讲,都是一个机会。他故意提起之前遭遇的狼群,以及云希瑞的腿伤,就是想试探一下云溪灵。
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平静,简直大出他的意料!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云溪灵安排的,那么这个女人的心该是有多冷,才能毫不犹豫的布下着层层杀局。要知道,前几日若不是碰巧被恭亲王所救,只怕他和云希瑞就真的悬了!
想到这样,秦沐风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隐晦的冰冷。阴冷的视线浸入躯体,云溪灵的身体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眼神微凝,她压下心中快要溢出的恨意,脸上一片平和。
秦沐风并没有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恨,反而感觉在某一瞬间,云溪灵周身清冷的气息稍稍有了细微的改变。
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的走到了云侯府人住的地方。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云希瑞气急败坏的训斥声,以及碗盘落地的动静。
云溪灵淡淡看了一眼正在大发脾气的云希瑞,面色平静的绕开地上的碎片,“大哥受了伤若是不喝药,身体如何负担的起。”
平稳淡然的声音传入屋中人的耳朵,端着药的小丫头急忙跪地行礼,而正在苦苦劝说云希瑞喝药的云溪可像看到了救星般的高声道:“二姐姐,你可算来了。”
说着把提前备好的药放在桌上,起身就小跑到云溪灵的面前亲切的拉住她,“大哥不肯喝药,三姐姐就说她去找父亲过来劝劝。没想到二姐姐来的正是时候。”
云溪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当她余光瞥见一截淡青色衣角时,急忙松开云溪灵的手,正襟危坐道:“秦大人早。”
“四小姐早。”秦沐风轻轻一笑。
而躺在床上的云希瑞就没那么好的风度了,之前受的伤比他料想的还要严重,从今往后他不能再骑马,不能用轻功,这腿伤几乎害的他成了个半瘸子。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云希瑞而言,简直比丧生狼腹还要让他恐惧。
现下见到云溪灵,当即怒火中烧,他‘嘭’的一声,手握成拳砸在床板上,“云溪灵!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大哥这话说的,我为什么不敢来呢?”云溪灵低声笑起,视线从他打着石膏的小腿慢慢移到云希瑞怒气冲冲脸上,云溪灵淡笑着将桌上的药拿起,素手轻轻转动勺子。
云希瑞本就心情不好,被她这么一激,险些从床上跳下来,若不是秦沐风手快拦住,只怕云希瑞就要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了。
秦沐风用手压住他的肩膀,“希瑞!你这是干什么!”
云希瑞那里听得进他的话,手打开秦沐风,一双眼睛冲满血丝死死瞪着云溪灵,声音也是异常的阴冷,“是不是你干的。”
虽然是句问话,可听在人耳中就是一句肯定句。
云溪灵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比他更阴狠毒辣的眼神见得多了。故而,云希瑞那双赤红的眸子对她根本一点威慑的效果都没有。
她慢悠悠的搅动着药汁,状似不解的问:“不知大哥所指何事?”
少女含笑的眉眼看起来甚是舒心,可这样的笑容落在云希瑞眼中就是明晃晃的嘲讽,他冷笑的哼出声,“我指什么,你心里会没数吗?”
看他们你来我往的几句对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溪可敏感的发现,屋中气氛越来越压抑,于是她大着胆子的轻声问道:“大哥,二姐姐你们说什么?”
二人谁也没有回答。
一番对视下来,云希瑞先一步移开了视线,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冷冷的说,“人在做天在看,二妹妹没事就多烧香拜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