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闲在那一瞬间,似乎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他停留了那么一息的时间,也不见云溪灵跟上来,于是薄唇微启,不太愉悦的冷哼道:“还站在那里做甚?等着本督背你吗!”
若是按照以往,云溪灵定然会听话的跟上去,可今天她却不想那么做。
见她没有动静,闻闲皱着眉转过身,“怎么,走不动还是腿断了?”
低沉的嗓音似焦琴般悦耳,如果忽略其中那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的话,一定会让人忍不住闭上眼静静享受。
云溪灵抿唇淡笑,刚想说走不动,眼前就闪过一条淡紫色的绸缎,嗖的一下缠住了她的腰身。紧接着,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闻闲的方向飞去,眼看就要一个的扑在他身上时,腰间绸缎又悄然离去换作白皙的手臂,整个人被轻柔的圈入到那抹紫色的怀抱中,幽幽冷香扑面而来,同时耳边也响起了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丫头你还真不怕死啊!”
云溪灵笑容不改,甚是无奈,“千岁爷,溪灵应该没有得罪你吧。”
“哼!”闻闲轻哼了一声,浑身透着冷气。
云溪灵内心失笑,面上却是柔和的把手放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轻轻抓住那只堪比白玉的手,“好了,咱们千岁爷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可好?”
也不知是那个词截中了闻闲,只见他艳红的嘴角微微上扬,“本督才懒得和你个丫头片子计较。”
话落,一手强硬的握住少女手腕,拉着她往前走去。跟在身后的墨白,抚了抚衣角上的褶皱,万公公同夜九也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后,三人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云溪灵就意识到,闻闲要带她去的地方似乎是御书房。而事实也证明,云溪灵的想法是正确的,不多时,他们就站在御书房殿门前了。
云溪灵下意识就想将手从那人手中抽出,可她还没来得及做这个动作,手腕处就被闻闲死死的攥住,耳边响起他淡然的声音,“你和我关系非同一般,这点……整个北越都传遍了,不是吗?”
闻闲的声音轻柔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可这话也确实打消了云溪灵欲挣开的打算,她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也对,毕竟我家里的那个爹都默认了。”
清冷的话语中暗暗透着几分凉薄,闻闲紧抿着双唇,半响,“那种爹和家…不要也罢!”
“哈哈哈,照千岁爷这话,溪灵岂不无家可归了。”云溪灵半打趣的玩笑道:“若是千岁爷肯收留的话,那家…溪灵还真一秒也不愿多呆。”
“好!”
“啊?你……你说什么?”云溪灵没想到闻闲会这般接话,直接怀疑是她耳朵出了问题,还是闻闲说错了,愣了片刻,仰头望向他。
阳光下,俊美的青年身姿修长,向来魅惑众生的眼眸中异常认真。他的神情专注,注视着云溪灵那双冷淡中又带着几分惊讶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说,好。”
仿佛承诺般的话语拉回了云溪灵的理智,她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恍若未闻的拉着闻闲走入御书房内,“还是快进去吧。”
闻闲也随着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待二人进入御书房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间闯入云溪灵的眼帘,她不着痕迹的往闻闲身边挪了几步,让闻闲将自己遮挡住大半。
本在与人讨论的皇帝停下了话语,眼神随意掠过二人手腕,眉尾微扬,“总算是把九千岁给等到了。”说着头转向坐在一边的恭亲王,“瞧瞧,朕就说这小子去找云家丫头了。”
恭亲王懒懒的看了一眼,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不屑,“九千岁还真是难请。”
闻闲扬起一抹妖异的笑容,“哎,周边小国总是喜欢耍小聪明,偏偏朝内无人能管,本督也只好多费些心思不是。”说罢,直接无视恭亲王不善的目光,拉着云溪灵走到右手边的红楠木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立刻就有人端着上好的雪雾茶送上。
云溪灵看他这做派,眉间有了些许笑意,视线快速从恭亲王身上划过,心中笑意难掩。闻闲嘴毒她是知道的,不过还真没想到,这人敢这般无所顾忌。当着皇帝的面公然讽刺恭亲王!
所以,说他嚣张不是不无道理。
恭亲王虽然是个粗汉子,可毕竟在皇宫中长大的,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话外音,当下这脾气就上来了,手猛的拍在座椅扶手上,“放肆!区区阉人竟敢对本王无礼!”
闻闲正欲喝茶的动作一顿,美眸中寒光乍现,一股强大的气压瞬间充斥在御书房的每个角落,莫名的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云溪灵离他最近,自然立刻发现了他的变化,急忙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小臂,抬头看向恭亲王,冷冷的说道:“都说恭亲王乃豪气之人,没想到千岁爷不过开个玩笑,王爷就这般不忌言辞了?看来,传言果真不可尽信!”
此时的云溪灵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怒气,甚至下意识的对恭亲王产生了几分敌意,故而她的话也丝毫不留情面。
于此同时,在她话落的刹那,闻闲周身阴冷的气息也如潮水般悄然散去,他静静的望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粉衣少女,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而恭亲王没想到,就那么个小丫头也敢直视自己,甚至还义正严辞的指责他,当场就愣住了。
场面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终于,一个咳嗽声打破了这个气氛。
“咳……云二小姐所言片面了。王爷乃是豪爽大气之人,不拘小节。九千岁,亦是我北越不可或缺的人中之龙,二者做事风格上均为人杰,又怎会真的在意言语间的玩笑。”温润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细听之下还能发现几分笑意。
云溪灵含笑的脸下意识地冷了几分,什么人中之龙?这确定是称赞,而非羞辱。哼!虽然她对闻闲的某些作为不以为然,但这暗藏侮辱的话语………
粉衣长袖下遮挡着的手慢慢攥紧,云溪灵白净的脸庞上笑意不减,可那双眼睛却是幽暗的紧。
秦沐风一如既往的着一身青衣,节节翠竹遍布衣摆,墨发高束,端的是君子如玉。见云溪灵看向自己时,自然的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俊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柔情。
若换做其他女子,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下估计会忍不住心动,可偏偏云溪灵最不吃的就是他这套。
“秦大人此言不妥。龙者为皇也,乃指陛下。人杰者为王也,乃指恭亲王。而九千岁之能,莫说北越,就是纵观天圣也难出其二,称之为鬼才亦不为过。”
所以他们之间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没有可比性!
后半句话云溪灵并没有说出,但这番话极大的取悦了闻闲,他轻抿着茶,嘴边的笑意盈盈。云溪灵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变化,反而是在话落的瞬间抬起头看向皇帝,“陛下觉得溪灵所言对否?”
皇帝先是沉默的与她对视,既不赞同亦不反对,几息后观云溪灵面色不变,突然朗声笑起,“云侯当真是生了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话落,又对着恭亲王笑骂,“你啊,前不久才答应朕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怎么这转头就忘了一干二净!”说着又讲目光移到笑容有些勉强的秦沐风身上,“秦爱卿方才所言也无错,可惜碰上云家这丫头……”
“这丫头,本督的!”一直默不作声的闻闲突然打断道,“云家哪养的出来。”
皇帝听后先是诧异而后大笑,“你小子抢功的抢的……不过这丫头倒真称的上冰雪聪明。”说罢,突然意味深长的望了望云溪灵。
这次云溪灵没有在接话,反而坐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看上去就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恭亲王随意看了她一眼,余光却留意到秦沐风那异常温柔的目光,他抬起茶碗置于唇边,压低声音道:“怎么?你也喜欢那个云溪灵?”
秦沐风坦然而大方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恭亲王挑了挑眉头,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云溪灵的身上。说实话,他对这个姑娘的印象并不好,第一次见,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没有礼数;第二次见,低调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第三次见,就像皇兄说的一般伶牙俐齿。
像这样一个又不懂礼数不尊女戒,口齿伶俐的女子,他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秦沐风喜欢的。
“不过尔尔。”一番总结后,恭亲王平淡的说着,“与阿幸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秦沐风不以为意,轻扬起嘴角,云泥之别?呵呵,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溪灵是个很聪明的女子,比微臣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聪明。”
“娶妻当娶贤。”恭亲王沉思了片刻,“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估计后院不得安宁。”
“呵呵……王爷放心,下官心中有数。”秦沐风无声的笑起,目光如水留恋于正对面的女子身上。
恭亲王不解的摇摇头,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但很快又嫌弃的避开眼。
原因无他,只因闻闲不知何时将云溪灵圈抱于怀,头轻轻放在少女的肩膀上,享受的眯着眼,唇边却挂着挑衅的笑容。
而被他困在怀中的云溪灵,脸上虽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真的生气,若是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她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纵容的笑意。
“男女授受不亲,你看她和那阉……九千岁,这种姑娘有什么好!”恭亲王瘪着嘴讥笑,秦沐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眸色渐深,“……那位大人…也谈不上授受不亲吧。”
恭亲王沉默了片刻,眼中带着嘲讽,倒也算同意秦沐风的说法。
而那位坐在象征着皇者龙座之上的人,单手抵着下巴,一手曲指轻敲着奏折,隐隐带着皱纹的眼角扬起,静静的看着坐在下方的几人,眼中充满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