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偏院内,坐在花树下的云溪灵右手正拿着一本诗集,漫不经心地看着。
站在不远处的青浅见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青璃,小姐看上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说着,青浅用手指悄悄拉了一下青璃的衣袖。
青璃闻言望了过去,但很快又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道:“就那页,小姐少说都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上次见小姐那样,好像还是在两年前。”青浅抿了抿嘴,“这次的事情,奇奇怪怪的。”
青璃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神色隐晦,她嘴角扯动了一下,但最终却没有说什么。她转头默默看着花树下那人的身影,神情凝重。
云溪灵盯着手中的书本,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座椅扶手,脑中思绪万千,最近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堆乱麻的线相互交织着,怎么也解不开。
行馆的一场大火,让北越和拓跋一族的关系变的如履薄冰。寿宴上的行刺,又让画国公府遭受不小的打击。
两者看似没有关联,可实则却像是挑衅,向皇室的挑衅!行馆就不用多说了,画颖贵为太子妃,北越未来的国母,画国公府等同于是未来皇后的娘家。可对方偏偏挑在老太君七十大寿上动手,还让画颖中毒昏迷。
等等!中毒昏迷?
云溪灵敲着座椅的手突然一顿。
不应该啊,按理说,幕后之人煞费苦心的安排一场刺杀,冒着得罪画国公府和皇室的风险,公然行刺。那为什么不干脆杀了画颖,这样做不是更有效果吗?何必要绕那么大个圈子下毒。
况且她家老妖怪说过,画颖所中之毒并不会危及性命,最多只是让人陷入沉睡无法苏醒。这样费时费力又没有半点成效的做法,本身就不合理。
沉睡……沉睡的人无法开口说话,刺客,太子,画国公府。
云溪灵微合的眼眸转动,眼波流转间闪现出凌厉的光泽。她突然将书放下,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放着残片的荷包。
一时间,脑中莫名浮现出下午和府中侍卫对话的场景。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执着前世的记忆,以至于事情一发生就不假思索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冲着画国公府而来。
而完全忽略了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那些人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要么重创画国公府,要么行刺太子。这两个目的只需完全其一即可。
两件事,无论哪一个成功,都可以借着另一件事来做遮掩。从而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以便转移视线,这样,就可以解释的通那些怪异的举动了。
最初寿宴上刺客乍起,的的确确是冲太子而去。借着人群的混乱,真正负责行刺之人悄然动手。但是对方也不敢把事情做绝,所以只是在兵刃上涂了让人沉睡的毒药。若是一击即中,那么现在躺在这儿,昏迷不醒的就应该是肖烨墨。
而画颖,不过是误打误中,极有可能是对方行刺太子时被她发现,两人交手中,画颖也许是看清了刺客的容貌;也许是认出了刺客的身份。
而对方碍于她是太子妃,不能直接下杀手。一方面为了保护自己,一方面为了完成任务,干脆调转目标,直接把为太子准备的毒用到了她的身上。
如此一来,既不会真的把事情闹大,又可以完成自己的任务,两全其美。
再退一步,就算画颖认出了对方。那么,只要她一天不苏醒,那个人的身份就一天不会暴露。
而自己手上这块残片,不出意外应该是两人缠斗间,画颖的腰链不小心勾到对方衣物,直接从上面扯下来的。
想清楚这些后,云溪灵嘴角上扬的弧度带上了冷嘲。
能穿的起织锦的人,整个北越可没有多少。现在范围可以缩小到这些皇亲贵胄,以及上层贵族的身上,可若要在细查,难免会打草惊蛇。
刺客先是悄无声息地混入寿宴,又在众人眼前大闹一场,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真是好本事!
背后操控之人城府颇深。
像这样的人,往往对外界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敏感。若贸然惊动对方,只怕他们会闻风而遁,届时在想追查就难了。
看来,她要找时间去拜见太后了。
云溪灵这么想着,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虽然寿宴上的事勉强有了头绪,可还是有很多东西云里雾里的。
比如,秦沐风!
这个人,与最近发生的事情绝对脱不了干系。可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云溪灵闭着眼,秀眉紧锁。
青浅见状正想走上前去,却突然被人用手拦下。她顺势看去,双眼瞪大,刚想说话,只见来人无声的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青浅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云溪灵,了然的点头,干脆和青璃一起站旁边,给来人让路。
那人轻轻一笑,放轻脚步绕到云溪灵的身后。离的近了,空气中都染上了淡雅的兰花清香。
云溪灵没有睁眼,“怎么,不说话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后面?”
没有人回答,云溪灵以为是青璃,又无奈地笑笑,“青璃,你什么时候喜欢玩这种孩子把戏了?”
“谁玩孩子把戏了?再说,我又不是青璃。”干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云溪灵的太阳穴上被人用手轻轻的揉着。
话音落地的瞬间,云溪灵猛的睁开双眼,她抬头对上身后那人含笑的眉眼,眼中充满了震惊。
“小…小霖?”云溪灵声音中带着细微颤抖,她站起身,神情间难言惊喜。
云霖脸上扬着异常灿烂的笑容,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云溪灵。十三岁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的头刚好到云溪灵的肩膀,云霖死死的抱着云溪灵,头轻轻蹭着,似是一只幼兽般。
云溪灵被抱住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僵硬,抬在半空的手慢慢落下,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轻拍着云霖的背,一如小时候那样低哄着,“乖,姐姐在呢。”
云霖闻言,眼中泛起水雾。在南秦近四年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云溪灵。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一想到姐姐孤身一人在那个危险的侯府中周旋,云霖的心就难受的紧。
肩膀上隐约传来的凉意,让云溪灵心中五味陈杂。所有到嘴边的话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她轻轻扶住云霖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下来,“那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云溪灵挑着眉,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乖,不哭了。好不容易见面,你就打算给我看一张花猫脸呀?”
云霖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一把拿过手帕揉着眼睛,“我才没哭!是沙子进眼睛了。”
少年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云溪灵淡笑着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后,忍不住感慨。
昔日躲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如今也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了。
云霖一身蓝白色的劲装简单大方,领口绣着行云流水,袖口和衣摆处布满了纯白色的玉兰暗纹。长发被蓝色发带绑成高马尾,整齐的扎在脑后。
面前之人剑眉上扬,目如点漆,虽然看上去还隐约有些稚嫩,但不妨碍他俊逸的外貌和气质。
“真是长大了。”云溪灵抬手摸了摸云霖的头顶,眼中满是欣慰。
云霖嘟了嘟嘴,“离开那年我还不到十岁,如今都十三了。”一边说一边用头顶蹭着她的手心。
“十三岁了还撒娇?”云溪灵点了点他的额头,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嘴角上扬,“嗯,看来我的小霖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话落,两人视线相交,云霖嘴角一勾,“那是当然!这些年来,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后就能上帮姐姐了!”
“青璃青浅,你们去把点心茶水摆出来。”云溪灵朝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招手。
青璃青浅了然一笑后,就转身离去。
云霖见状,拉着云溪灵走到石桌面前坐下,“姐,你快跟我说说?这些年大夫人她们有没有为难你?一路上我听人说,云溪雅被封圣女,还有姐姐你和九千岁关系匪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听说寿宴上闯了刺客进来,姐你没受伤吧?”
迎着他担忧的眼神,云溪灵安慰道:“放心,我没事。云溪雅被封圣女不假,我和闻闲关系匪浅也不假。不过,大夫人她们可没时间为难我。”我不为难她们就不错了。
不过最后这句话,云溪灵没有说出口。
云霖听着,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云溪雅有了圣女的身份,那岂不是更得意了。”
云溪灵倒是很无所谓,“一个吉祥物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吉祥物?
姐姐是说云溪雅吧,可好好一个圣女怎么成吉祥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