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灾银与赐封郡主之事,不出一日便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传开了。有人感慨朝廷赏罚分明,有人暗骂江州巡抚与山贼勾结。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人羡慕云溪灵的好运气,一个庶出小姐转身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
要知道这皇室从不轻易赐封郡主,就连当初的画小姐那也是因为人家是未来的太子妃。可这云二小姐就不同了,那就是天生的运气好!虽说是庶出小姐,但受云侯宠爱,又得圣女照顾,这次在灾银案中更是功不可没,皇家她赐个郡主之位倒也在情在理。
说起来前不久,街上还议论着人家靠山将倒,今天她摇身一变就成了郡主。所以这人啊,运气来的时候真是挡也挡不住!
不过,有人羡慕,自然也就有人嫉妒。
区别在于前者认为,是这云二小姐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才能提前与御小将军合作,共同寻回灾银。而后者认为,这一切都是达官贵人们合演的一出戏,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然哪儿会那么巧?
一件这么大的灾银案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听到半点儿动静。直到最后都尘埃落定了,大伙儿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不过这些都是大家的猜测,谁也没有证据。再加上案子处理的非常迅速,在地方上没引起什么骚乱,所以百姓们也就当作个茶前饭后的闲话,随意说说也就过了。
毕竟对他们而言,比起这灾银案和新赐封的郡主外,显然有另一件事更值得人注意。
“你们发现没,九千岁的伤到现在都没好。”茶馆内的一位茶客说道。
“从出事到现在,太医就出出进进的,但是这几天太医进出的频率好像减少了很多。”另一位茶客接过话。
这时,一个贩卖豆糕的小贩凑了过来。只见他左顾右盼一番后,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这千岁爷伤的太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估计是悬了。”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的两位茶客来了兴趣。
小贩挪着扁旦坐到他们身边,“我前几天给那些官老爷送豆糕的时候听说的。”
茶客们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刚想说话时,就见一群骑着马披着斗篷的人,从街上呼啸而过。
杂乱的马蹄溅起些许尘土,坐在靠窗的几位茶客纷纷抬袖遮住口鼻。碗中茶水也被灰尘污染,有几位茶客正欲开口呵责,可一看清那些人的装束后,又只能按下心头的不悦,自认倒霉的换了个位置。
而这群引的茶客不满的马队,此刻正稳稳地停在了云侯府的门前。
云霄鹏因灾银案被罚,此时还在府中‘思过’,听李管家说司礼监的人到来时,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是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那些人又要干什么!”云霄鹏冷哼。
李管家低着头,“说是来接二小姐的,好像是千岁爷要见她。”
云霄鹏闻言脸上笑容充满讽刺,刚想说话时,脑中突然闪过上次和太医的对话,“他不是重伤未愈么?这个时候见灵儿做甚。”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但是看来人神情凝重,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李管家恭敬的说。
云霄鹏听完他的话后,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脸色渐渐由阴转晴,“那就让她去一趟吧。”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了!
“是。”李管家退了出去,又往云轩阁的方向而去。
在门口等侯的墨白等人干站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云溪灵才慢慢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中那抹单烦恼是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墨白左手一抬,夜五就牵着马车从后面走了过来,云溪灵也没有多问,拉着青璃青浅就坐入车内。
马车被他们围在中间,一群人又快速赶回了千岁府。到了府邸后,云溪灵在墨白的带领下,来到正堂,看着到处挂满白帆的房梁,她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准备很充分啊,像模像样的。”
“想要瞒天过海,那就必须假戏真做。”墨白亲自为她挑开白纱,“接下来还要麻烦小姐,帮属下把这场戏演全。”
云溪灵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转眼间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再次抬头时,她的神情就已经变成了担忧和疑惑。
青璃青浅从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注意力完全被环境吸引去的二人,自然也没有听到云溪灵和墨白的那番对话。
她们奇怪的打量着四周,望着随处可见的白灯笼白布条,青浅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青璃,你看这…怎么像谁死了一样。”
满院子的白幡随风摇曳,就连空气中都隐约弥漫着一股焦味儿。
青璃紧抿着唇轻轻摇头。“我们跟着小姐就好,其他的别多问。”
话语间,两人就跟着云溪灵走到了正厅。不过此刻的正厅,已经完全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地上洒满了纸钱,四周扎着簇簇花环,正中还放着一口上好的棺材。
棺材不远处有一张软榻,软榻上正躺着一个人。清一色的白绸,白蜡,白花让整个正厅都阴森森的。
云溪灵在青璃青浅惊疑的眼神下,抬腿走了进去,她慢慢走到软榻面前停住,低头望去。
眼前之人就如同睡着了一样,安静的躺在那里。往日美艳阴森的脸失去了生息,唯独双唇上的那抹猩红异常醒目。云溪灵沉默的拿过一旁的木梳,轻轻为他梳理着长长的墨发。
“督主希望小姐能送他一程。”墨白静静地看着闻闲的尸体。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青璃青浅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难以遮掩的悲伤。
云溪灵握着木梳的手一顿,没有说话,只是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青璃青浅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们望着神色异常平静的云溪灵,一时间有些担忧。
云溪灵梳理好闻闲的头发后,又细心的帮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最后缓缓站起身,背对着塌上之人,“他还说过什么?”
墨白低着头声音闷闷的,“爷说…见过小姐后,就将他火化,一切归于尘土。”
“是么……那就照办吧……”云溪灵看着挂在房梁上的白色灯笼,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随后,一群人轻轻抬着闻闲将他放到早就备好的棺材里。从始至终,云溪灵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那盏白灯笼,许是看出了她心情低落,青璃青浅慢慢走到她身边。
“小姐……”青浅低声叫着。
云溪灵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勉强扯开一抹笑容,扶着青浅的手道:“我们走吧。”
墨白如来时那样一路送她到大门前。推开门,只见马车旁站着一位帅气的锦衣少年。少年见云溪灵神色不佳,连忙下马走上前,“姐姐……”
云溪灵闻声望去,一直垂着的嘴角总算有了些弧度。云霖走到她身边,对着站在后面的墨白道:“这段时间,有劳千岁爷和各位照看家姐。云霖谢过!”
墨白朝他轻轻摇了摇头,“霖少爷客气了。”而后又看着云溪灵的背影道:“小姐,为了爷能安心,您定要多加珍重。”
云溪灵身体微僵,半响后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会的。”随后,他们就在墨白的目送下离开。
同一时间,千岁府的房顶上有几道白影一闪而逝。
熙攘的街市上,云霖骑着马默默的跟随在车窗旁,透过窗上的薄衫,他隐约可以看见云溪灵微抿的双唇。
云霖早就知道闻闲于自己姐姐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本想此番回来,可以亲自谢谢这位对姐姐照拂有佳的朋友,但没想到世事无常。如今闻闲逝去,姐姐心中定然压抑,他还是多照顾些好。
车厢内,青璃青浅也无声的陪伴着她。要说谁最了解云溪灵和闻闲这几年的相处,那无疑就是她们两人。这些年来,闻闲对小姐的各种照顾,她们都看在眼里,也十分欣慰在小姐最难的那段时光里,总有一个人能让她依靠。
可谁知如今发生了这事,依小姐的性子,要缓过来也需要段时间。可偏偏云侯府内又有一堆糟心事儿,留给小姐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呢?
这么一想后,两人看向云溪灵的目光就更加复杂了。
在这两个小姑娘看来,自家小姐闭着眼是在强压郁结。但实际上,云溪灵心情好着呢,心中更是明朗一片,若非现在时间不对,她简直想拉着云霖好好庆祝庆祝。
至于刚刚在千岁府的所作所为,那都是为了演给有心人看的,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甚至连青璃青浅也瞒了下来。
相信要不了多久,九千岁身死的消息就会传开,她还要好好想想,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在云霄鹏那只老狐狸面前演好这出戏!
云侯府内,林嬷嬷和青书正被一群人围着问这问那。
“小霖这孩子,回家了也不告诉我。”云霄鹏负手站在院中,“李管家你们加快把霖院收拾好,让七少爷搬进去。”
李管家连连点头,“是是是!奴才亲自过去监督他们。”
“李管家,我和你一起过去帮忙。”青书左手挎着一堆包裹,三步并两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