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公主一事能否拿到赏金先暂且不论,但颐静湖上演的暗杀戏码影响颇大,禁军封锁湖畔后街坊传言也随之而来。尽管云溪灵没有受到实际性的伤害,可玉繁华作为邀请者,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她心中都过意不去。于是再三劝说:“真的不用去玉王府么?”
将湿衣放置身侧的云溪灵摇摇头,“玉小姐好意,溪灵心领了。但溪灵并未受伤,去往玉王府未免兴师动众。”
她语气温和,可言辞间已然表明了态度。
玉繁华心知自己劝说不动也就不在勉强。“行吧,那我先安排人送你们回康府。今天的事,我会尽快查清给你一个交代!”说罢她掀开纱幕走了下去。
站在马车旁的云霖冷着张脸,语气极为不善的哼道:“我记得前不久,玉大小姐说颐静湖设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啊。”
“云小少爷今日事发突然,我家小姐并不知情。”文馨开口解释。“何况云小姐并未受伤......”
一提到受伤两字,云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咄咄逼人道:“不知情?说的还真轻巧。你家小姐前脚刚走,后脚刺客就来了。刚刚也是,你家小姐一出现,刺客立马撤退。怎么着,这刺客来去取决你家小姐在不在是吧!”
少年言辞凿凿,语气上更是加重了‘你家小姐’这四个字,摆明了就是在怀疑玉繁华。
文馨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脸上跟打翻了颜料的调色盘般,恼怒且无措。
面对云霖的指责和怀疑,玉繁华神色坦然,“我与你姐姐不过初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生气。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比你更想查清真相!”
“但愿吧!”云霖瘪着嘴。
玉繁华清楚光凭这些要说服他很难,但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反倒像在遮掩,不管云霖信也好不信也好,最后自会有事实证明。
湖畔边依然充斥着众人的嘈杂,但马车四周却莫名的陷入寂静。在云霖和玉繁华无声的僵持下气氛冷硬到了极点。
“小霖不可对玉小姐无礼。”轻柔的嗓音打破僵局,原本紧闭的车窗被人打开,云溪灵侧身看向玉繁华,“他只是担心我,绝非有意冒犯。”两人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心中已大约有了猜想。“小霖道歉。”
“我不!”云霖堵着气。
云溪灵凤眸浅笑,片刻后云霖先败下阵,低头闷声说了句对不起就直径跑车厢里。玉繁华不会真和他计较,叮嘱几句后就命车夫带人离开,自己留下处理其他事宜。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云溪灵轻飘飘的瞥了眼湖面,眼神微凉。等车驶出段距离后,云霖一改先前蛮不讲理,脸上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蝴蝶不等他开口就先将车幔垂下,还贴心的检查了门窗是否关好。等都准备妥当后,她缓缓靠着车门坐下并示意云溪灵。
云溪灵慢悠悠的摩挲着指腹,意有所指的问,“看出什么了么?”
“暗杀不是她安排的。”云霖单手摸着下颌,“但不代表和她全然无关。至少那些刺客看到她的时候,反应太明显了。”
云溪灵默不作声。
云霖又道:“可我不明白,这场刺杀有几分怪异。御大哥他们刚走,我们的身份又非常敏感,就算真妨碍了谁,在这个时候安排刺杀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再者杀手的目标很明确.....”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轻拧的眉峰暴露了主人的不悦。
“要我的命。”云溪灵接过话,寻常的就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湖上刺杀以及岸上的那支箭。颐静湖比邻两大王府,周围巡逻的侍卫不少,可刚才那会儿却是安静的出奇。”
“有人调走了巡查的守卫。”云霖沉声,可又很快推翻自己的言论,“不对,这说不通。颐静湖防守戒备,想要调开守卫绝非易事。”
蝴蝶边听边抿唇,心中反复回忆着暗杀画面,“小姐少爷,属下觉得应该不止一波人。”话落两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蝴蝶竖起手指简明扼要道:“湖底那群人虽然一直在袭击小姐所在的扁舟,但从交手来看,他们是想将扁舟弄沉。如果能伤到小姐最好,若是伤不到也无所谓。船在湖中心沉下想要救人十分困难,而且就算救起来了只怕也要大病一场。加上玉大小姐的出现,那些人显然有所忌惮,撤退的很快。所以属下斗胆一言,他们的目的或许不是非要取小姐性命。但后面从暗处射出的那支箭羽却不尽然。”
“确实,当时姐姐就在玉繁华身边,周围又满是禁军。在那种情况下放箭,一不小心就会误伤。”云霖也隐约抓到了些不对。“蝴蝶姐姐,你的意思是如果射箭的人和湖底刺杀的人是一伙儿,那么他就不可能冒着射伤玉繁华的风险动手。”
“没错。”蝴蝶点头,“属下后面去看过箭羽,即使被石块打偏反向,但箭头也堪堪入地,可见力道之重。留在外面的部分箭头尖锐且挂着倒勾,一旦刺入人体,当场毙命的可能性极高。”
云溪灵垂下眼脑海中也在重复上演着刚才的千钧一发。“如果没人干预,那支箭应该正好射穿我的咽喉。”
既然有这样的高手,那趁着蝴蝶云霖被人纠缠的时候,他直接下手不就行了,何必要等着禁军封锁湖畔,会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坐收渔翁之利啊。”云溪灵失笑着,眼中的平静逐渐散去化为刺骨的寒冰。
近乎玩味的态度使得云霖不满。“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刚才差点就真出事了!”要不是当时有好心人出手相助,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如果云溪灵真有什么闪失....云霖倒吸口凉气,愈发后怕起来。
“我知道。”云溪灵颔首,“颐静湖暗杀的事有玉王府介入,我们用不着太费心。先着手查查最后是谁相助,这份大恩该好好谢谢才是。”
“是。”蝴蝶应下。
“不行。”云霖突然坐直身体,满脸的认真,“他们查我不放心,这事我也要查。”
云溪灵敲着膝盖的手指顿停,“真想查?”
“嗯!”
“行吧,等小九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云霖听后高兴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就知道姐姐不可能真放手不管!
“说起来,暗杀这事也传开了。怎么不见容王和凤忆初的影子。”云霖推开一条缝隙看着车外来往行人,压低声音嘟囔,“还好意思说喜欢姐姐呢。”
殊不知他自认为的小声,在空间狭窄的车厢里尤其明显。云溪灵脸上闪过淡淡的心虚,凤忆初会不会来她不清楚,不过家里那位老妖怪肯定要夜袭,而且绝对会不依不饶的追问。
云溪灵一想到容澜渊那张脸就开始头疼。要不,她还是适当的装个病什么的?
就在她认真考虑要不要装病时,马车在康府大门前停稳。因为暗杀之事闹的沸沸扬扬,为防意外洪忝命府中小厮丫鬟在门前候着,等云溪灵几人下车后,又前呼后拥的迎进府。
“谢天谢地,二小姐和少爷有惊无险,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洪忝双手合十。
云霖见状忍不住就拉着他抱怨,越说少年就越激动,洪忝心知少年心气大,这些话要是不让他说出来,只怕要憋出病的。不过不知怎么回事,本该是抱怨刺杀的,说着说着就偏离了主题。最后干脆扯到那几条没带回来的鱼身上。
“游湖游的,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还有我的鱼!我本来钓了好几条,现在全部没了!一条都不剩!”云霖告状的模样瞧起来委屈极了。
“是是是,小少爷受委屈了。下次忝伯跟着您一起去,咱们拿大桶,钓它几桶回来给少爷烹鱼吃!”洪忝无奈中带着笑意。
云霖闻言脸上笑容灿烂,扭头对着云溪灵炫耀,“姐,忝伯说下次陪我去钓鱼,等会你记得让小九过来帮我做鱼竿。”说罢,少年轻眨了眨眼。
云溪灵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好,刚好让他再帮着把鱼饵也给你做了,省的你无从下手。”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云霖这才慢悠悠的拐进岔口。等他走后,一行人就安静了下来。前往静院的路上,云溪灵看洪忝几次欲言又止,“忝伯有话不妨直说。”
洪忝神情微僵,有些吞吞吐吐道:“是这样二小姐,夫人她...她想吃六虾面....”话说半截后,就很难再继续。
云溪灵心念一动,用开玩笑的语调笑说,“夫人是想吃我做的六虾面吧。”
洪忝尴尬的几乎维持不住笑容,半响后泄气的胯下肩默认。照理说,云溪灵刚经历了暗杀,即使没有受伤,精神上也必然疲惫,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可康悫执意要求她做晚膳,洪忝身为下人也无权干涉。
“二小姐您看,不然您先回静院小憩片刻。老奴命人将虾洗好拆好之后再过去请您?”这是洪忝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不用麻烦了,直接将东西都送到静院。我来处理就好。”云溪灵无意为难,她很清楚康悫想要的面,是从洗虾拆虾到最后的蒸煮全部由她自己完成。
所谓的六虾面,摆明了就是康悫的故意刁难。关于这点,她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自己接下就是。没必要让洪忝一个老人家左右为难。
洪忝望着云溪灵的背影,无声的长叹。
时间回到半盏茶前,洪忝得知颐静湖发生的刺杀后急匆匆的赶到主院。那时康悫正在庭院里给大毛大黑两只狼犬梳毛,午后的阳光铺散在他们身上,大毛大黑微眯着眼躺地上悠闲的甩着尾巴,康悫目光温和的为它们打理毛发,神色放松且恬静。
洪忝踏入院子的刹那,两条狼犬动了动耳朵,懒洋洋的瞅了眼没有起身。洪忝站在三步外向康悫汇报,“.....如今颐静湖已经围满禁军,玉大小姐也动用了玉王府的人搜查。所幸二小姐和少爷没受伤.....”
“南下运来的河虾是不是到了?”康悫打断,洪忝愣了一下点头,很快跟上她的思路,“今儿清早刚到,已经交代厨房的人用做晚膳。”
康悫优哉游哉的放下木梳,将缠绕在上面的毛发团成团,“先前宫宴上的六虾面味道不错,晚膳就做六虾面吧。”
“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今儿的六虾面等云溪灵回来就让她去做吧。”康悫脸上的笑容很淡,“这么说也当着我义女的名头,做顿饭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