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小院中不可避免的响起低低笑语。“把我赶出去了,谁给你看病。”悦耳的声音如溪泉落玉,子淼停在三步开外,整以暇的看着。“凌玥公主,久仰。”
对方的目光清澈大方,可越是这样坦然的视线越发让人尴尬。
云溪灵耳根微微发热,拂下容澜渊的双手,心中对子淼的身份也有了判断。。云溪灵依照礼数,她应该尊称对方一声‘殿下’,可看子淼的衣着打扮,显然是微服私访。
到底该怎么称呼他呢?云溪灵垂眉。
“叫他子淼。”
“唤我子淼就好。”
容澜渊和子淼不约而同的说。云溪灵从善如流,“子淼。”
子淼浅笑点头以作答复,他谦和有礼的态度很容易博得了云溪灵的好感。
容澜渊抢在她开口前对子淼道:“里面有个被蛇咬的,等着你救命呢。”说罢,还朝角落里踌躇不前的阿平招手,“大夫来了,还不赶快带过去。”
阿平不敢违抗,“玺...不不,子、子淼公子,我家少爷就在里面,劳驾您移步。”
子淼看着容澜渊,结果对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把无视两字贯彻的淋漓尽致。好在子淼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薛焱的毒不碍事。”他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瓷瓶,“你把这个药丸给薛焱服下,在用白色药粉敷在他伤口上就行了。”
阿平不疑有他,千恩万谢的接过瓷瓶就转身进了竹屋。
“看都不看一眼,小心把人致治死。”容澜渊冷哼。
子淼才不和他抬杠,犹自走到小桌边坐下。“好歹我也救过你,这话说的,寒心啊。”说是说寒心,可嘴角却越发上扬。
容澜渊嗤笑,伸手就向对方讨要,“我要的东西呢?”
子淼没有看他,反而对着云溪灵道:“繁华写给康夫人的药方,我已经看过了。里面的药材虽好,但要长时间连续服用,不能间断。我稍微改动了些,药效不变,但时间能缩短不少。”
说完,子淼将新的药方交给云溪灵。容澜渊抬手欲抢,子淼率先避开,两人莫名的在张药方上争来夺去,到后面甚至用上了内力。小院四周的枝叶沙沙作响,最后药方还是落在了容澜渊手里,他炫耀的挑了挑眉,然后把药方塞云溪灵手里。
子淼很是无奈,“容瑾,你幼不幼稚。”不就一张药方嘛,谁给不是给。“溪灵,我很好奇,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其实不怪子淼会有此疑问,要知道容澜渊这个人,除了那张脸好看的没话说外,浑身上下问题毛病一大堆。尤其现在各皇子间明争暗斗,四王十府纷争不休。他实在想不通,已经贵为群主的云溪灵,为什么要舍弃一切、千里迢迢的从北越赶赴南秦,陪容澜渊蹚这趟浑水。
云溪灵抿唇思考,容澜渊冷脸,“轩辕子淼,你什么意思!”
子淼笑而不语,目光直直看着云溪灵。片刻后,只听云溪灵道:“因为他是容澜渊。”
无由头的回答让容澜渊喜笑颜开,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子淼笑意渐浓,不过也没忘了正事,对院门口的夜五道:“小五去烧些热水,一会儿给他药浴。”
这个他,自然是指容澜渊。
“伸手。”子淼为容澜渊把脉,“恢复的不错。”
容澜渊收回手,“都说没大碍了,老头还非要你盯着我泡劳什子的药浴。”
“谨慎些总是好的。”子淼站起身,“对了,等会儿药浴完,让小五去我那儿拿药和轮椅。免得又遇到蛇群。”
“谢了。”容澜渊恢复正经。
子淼摇头,“溪灵,我带容瑾进药浴。你在院中稍等片刻。”
容澜渊本想耍赖拉着云溪灵陪同,但在云溪灵含笑的目光下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的跟在子淼身后。等他们两个都进了屋,云溪灵才有时间重新整理先前被打断的思路。
苦涩的药味儿侵占而出,蝴蝶适时的为云溪灵取来笔墨纸砚,并在她身旁帮忙磨墨。
云溪灵心无旁骛的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静似寒潭的凤眸深邃冰冷。她仔细的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从颐静湖到钟茗山,她的行踪像被人安排好了似的。
因玉繁华的邀请,她去了颐静湖泛舟,紧接着就遇到了埋伏在湖下的刺客。后来,因取药和试探前往玉王府拜访,离开后就发现药物不足,且帝都多家药坊同时缺货。这致使她不得不前往钟茗山。若非中途出了薛焱这个意外,她和容澜渊必然是要亲自前往瀑布采药,那么被毒蛇围困的就应该是他们。
或者换种说法,那些毒蛇本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而薛焱不过是误打误撞闯进去的倒霉蛋。
颐静湖的暗杀和钟茗山的蛇祸,两件事都和玉王府有所牵扯。难道在暗中推动一切是玉王府?可其中有些问题说不通啊!
虽然玉老王爷对她不喜,但也不至于安排暗杀。和玉繁华接触来看,她对自己也无恶意。至于玉王爷就更没有动手的理由。
可如果不是玉王府,那为什么每次都有它的影子。
云溪灵秀眉紧皱,神情凝重。握着毛笔停了半响,浓重的墨色在宣纸上晕染,模糊了字迹。
蝴蝶有些担忧,云溪灵突然道:“蝴蝶,你觉得钟茗山上的毒蛇,与颐静湖上的刺杀,会不会出自一人之手。”
蝴蝶沉默了片刻,“属下不敢妄言。不过能确定的是,有人在针对小姐。”
“说下去。”
“颐静湖的暗杀不用多说,两拨刺客的意图都很明显。但此次游钟茗山却有些不同。”蝴蝶平静的阐述自己的观点,她指着云溪灵写的‘毒蛇’以及被圈出有蛇群的几个地域,“小姐上山收集何首乌在帝都不是秘密,何首乌也是康夫人所需。如果没有薛少爷被蛇咬的事情发生,小姐和王爷必要去这几个地方。”
“嗯,没错。”云溪灵道。
蝴蝶又道:“小姐是否想过,蛇群所针对的只有您一人。”
云溪灵轻扬眉稍,蝴蝶压低声音,“帝都中人对王爷的印象没有变过,而且对王爷和小姐的关系也并不了解。属下大胆猜测,幕后安排之人必然是这样想的,如遇毒蛇,护卫肯定先保容王。而小姐虽有和亲公主的名头,但到底是外人。”
“与我所想一致。”云溪灵笑容清冷。
“属下还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蝴蝶眼中透着怀疑。
“但讲无妨。”
“在毒蛇这件事上,比起玉王府,属下更怀疑康夫人。”蝴蝶冷漠的指着宣纸上标有何首乌的地域,“何首乌是康夫人需要的药材,但帝都药坊缺货,康夫人却毫无反应,这不正常。”
康府即使退出了权力舞台,但有皇帝庇佑,康夫人所需的药材,帝都药铺怎敢推脱!
云溪灵放下毛笔,视线在宣纸上游走。半响后,将宣纸对折,放到煮茶的小炉上,火舌缓缓将纸张吞没。
在纸张焚烧殆尽的同时,子淼推门而出。云溪灵示意蝴蝶将东西移开,子淼轻瞟了眼地上残留的灰烬,而后目不斜视的坐到云溪灵对面。
“他还要在待半个时辰。”子淼笑道。
云溪灵将蝴蝶提前泡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有劳玺殿下费心了。”
“不是说叫我子淼吗?”轩辕玺单手怵头笑问。
“于理不合。”云溪灵淡然。
“你和容瑾果然很像。”轩辕玺不强求,“半年前,师傅...也就是药老,他带容瑾到我那儿治病的时候,多次提到过你。今日一见,嗯,不得不说,他眼光不错。”
云溪灵神色自若。
“师傅曾说,你们般配,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嘛,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他了。”轩辕玺浅啄清茶,“容瑾行事肆意,喜怒无常。容王府如履薄冰,举步维艰。难为你能一直包容他。”
“不。”云溪灵笑着摇头,“玺殿下说反了,并不是我在包容他,而是他在包容我。想必玺殿下对我之前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我在北越,若非有他多番维护,只怕早就变成一捧黄土了。所以,以后不要在他面前说什么,我被他连累蹚浑水这种话了。”
粉衣女子眸光清澈,每每提及容澜渊时,又暗藏深情。轩辕玺见状,内心所悬的石头也落下地来。
“这话可不能当他的面说。”轩辕玺神秘的竖起食指,“他已经够嘚瑟了,再听到你这些话,那尾巴估计能翘上天去。”
生动形象的比喻,引的云溪灵嘴角上扬。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小院里,品茶赏景。既不亲近也不疏离的相处模式,让云溪灵和轩辕玺都非常舒服。
“过几日就是繁华的生辰了,如果有什么疑惑,你可以问问她。”轩辕玺有意无意的看向刚刚铺着宣纸的桌面。
云溪灵了然。
估摸着容澜渊的药浴差不多要结束了,轩辕玺站起身,“她的生辰皇室很看中。”
云溪灵端着茶盏的手微顿,“会在皇宫举办吗?”
“不好说。”轩辕玺摩挲着下巴,“如果皇贵妃回来的话。”
“说起来,我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位皇贵妃。”云溪灵放下茶盏,看不出在想什么。
“总会有机会的。皇贵妃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小辈也很宠溺。”轩辕玺没有看见云溪灵眼中的神色,“差点忘了,繁华喜好罕见的药材,你可以从容王府的库房里随便拿点给她当礼物。”
云溪灵诧异,轩辕玺眨了眨眼,“不要和他说是我教的哦。”
“玺殿下....”云溪灵是真没想到,君子如玉的轩辕玺在坑容澜渊这件事上会那么热衷。
“溪灵乖,听话,以后和容瑾一样。叫我子淼,下次可不准再叫错了。”轩辕玺用着哄小孩子的语气,说完就推门而入。
小院里,云溪灵愣愣的看着紧闭的竹门,半天没有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