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我回来啦!”
清悦的笛音中乍然闯入一道声线,满载而归的岚语嫣欢欢喜喜的推着花车朝他们奔赴而来。
玉繁华望着那抹逐渐逼近自己的光亮,红唇抽搐。她余光瞥了眼河畔边未受影响的一对璧人,抬起右手食指立在唇前,“嘘,别吵。”
话音落地,晃眼的花车后方就探出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岚语嫣双眼放光的直盯着玉浔和方诗月,耳边节奏舒缓的音律悠长,这下也用不着玉繁华出言提醒。她自己就放轻了脚步,双手捂唇,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全程把玉繁华和李辰羡无视了个彻底。
“呵呵,那小丫头还是老样子,音痴一个。”单手托腮的李辰羡低笑。
玉繁华耸了耸肩,转身抬起白瓷酒壶,清如冰泉的液体从壶嘴中流出,熟悉的酒香扑面而来。她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百里醉!我还以为你没帮我带呢。”说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再次斟满,脸上很是享受。
“玉繁华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叫我做的事我那次没做?!”李辰羡状似受伤的捂着心口,英俊的五关无声的表达着控诉和委屈。
“...你能不能正常点。”玉繁华被他夸张的表演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嫌弃的推开那张俊脸。
女子细腻的掌心从男子的面颊拂过,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的温热,让李辰羡如触炽火。他猛的撤回身体,双手用力揉搓着已然泛红的耳根,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是夜色浓郁,玉繁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眼含疑惑的看着他,心道这人又在抽风。短暂的安静后,玉繁华突然问道:“你这次打算在帝都待多久?”
李辰羡上扬的嘴角僵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希望我待多久?”
“尽快回去。”玉繁华沉声,“如今的帝都就是一趟浑水,能尽早抽身就尽早抽身。”她的话绝非危言耸听,随着两国联姻和容王府的复现,皇子们的争斗只会愈演愈烈。“南境和帝都相距较远,你早些离开,也免得被扯进来。”
“你可真会为我考虑。”
李辰羡闷闷的喝着酒,一看就知道他没把话听进去。
“李辰羡我和你说认真的!”玉繁华怕他不当回事,语气逐渐严肃。
“知道啦知道啦。”李辰羡敷衍的点头,嘴里嘀咕个不停,“有心思劝我离开,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我听见了。”玉繁华木着脸,手抵太阳穴,“而且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你真当自己给轩辕胥下绊的事做的天衣无缝?”李辰羡装傻望天,玉繁华又继续道:“这次是发现及时有爷爷帮忙遮掩,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算计皇子不是小事,要是被人查出来,你军饷还要不要的?”
李辰羡无所谓的笑笑。倒不是他豪气的看不上军饷,而是每年朝廷给的那点军饷,有和没有差距真的不大。而且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先别说我了,玉繁华你打算怎么办?陛下又是赐凤簪又是下圣旨的,摆明了要把你困在帝都。”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一提这事儿玉繁华就头疼,她神情讥讽的扯起嘴角,“世人皆羡慕我是玉氏嫡女,生来尊贵。可他们却忘了,有句话叫欲戴其冠必受其重。这些尊宠压在身上,有时候真的让人喘不过气。”
香醇的酒液入喉,却解不了人心惆怅。
李辰羡几次想脱口而出的让她跟自己离开,可每每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纵使自己愿意冒大不韪,不顾一切的带她离开,她也是不愿的。
他太了解她了。
玉繁华有玉繁华的骄傲和责任!她是不会为了情感而置家人于险境的。
李辰羡长叹口气,沉默的把酒杯满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耳边轻快的笛音不知何时也变得低哑,一个重音过后,笛声戛然而止。
临水起舞的方诗月渐渐收势,笑容温婉的走向持笛的玉浔。“最后这里的转折还是有些生硬,或许可以试试在降个调。”
玉浔微蹙着剑眉,右手旋转笛身,“在降调的话整体就太压抑了,不好。”
两人自顾自的讨论着曲谱,坐在一旁的岚语嫣突然起身,“如果把重音换成舒缓的轻音,然后在降调后立刻升调如何?”
她的话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玉浔把玩长笛的手停在半空,儒雅的脸上若有所思,脑海中模拟着她说的方法。
方诗月微歪着头轻哼曲调,“好像...还行。”
“对吧对吧。”岚语嫣骄傲的扬着头,“在说音律方面,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听我的准没错!”不是她自夸,整个帝都里论音律,属她造诣最高。所以像什么谱曲作词的,找她请教就对了。
“是是是,咱们小嫣在音律方面无人能比。”方诗月夸赞竖起大拇指,岚语嫣笑嘻嘻的摇晃着脑袋,“话说回来,这首曲子叫什么呀?”
玉浔和方诗月对视一眼,笑着异口同声道:“《一梦槐安》。”
“一梦槐安....哦~我知道了。”岚语嫣故意拖长音,眼神暧昧的在他们身上流转。“是为了纪念当初在槐花树下的一眼惊鸿吧,哈哈哈哈哈哈。浔表哥可真是有心呢~”
方诗月白皙的面庞逐渐泛红,美眸羞涩的瞪了她一眼。
岚语嫣笑的更欢了,“浔表哥,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听到完整的《一梦槐安》呀?”
“这个嘛...在我和阿月大婚的时候。”玉浔坦然一笑,轻轻牵起方诗月的手,漫步于芦苇河岸边,莹莹月色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渐渐重合。
岚语嫣对此乐见其成,她一蹦一跳的拍手,“行啊,那咱们说好啦。到时候我为你们送上一份大礼!”
少女爽朗的笑声弥漫在河岸久久不散。
银月火烛交汇下,那对璧人就仿若凝聚了世间一切的美好,画面似乎在这一刻定格。即便多年过后,也不曾褪却。
小小的酒坊外区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可无论是欢喜的人还是愁的人都不曾发现,与酒坊相近的食妙阁高楼上,有一人正将一切尽收眼底。
夜风卷着落花飞入室内,粉嫩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在男人肩头。轩辕夜半靠着窗栏,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下方,半响后嗤笑的移开视线。屋外冲天而起的烟火绚丽夺目,可他却觉得无趣的紧。
轩辕夜虚眯着眼,一手拎壶一手持杯,神情倦怠的自酌自饮。
“回禀殿下,手下人上报,容王和云二小姐已到庾园。”守在他身边的贴身侍卫何牧说道。
“啊?”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轩辕夜懒得关注边缘人物的关系。在何牧提到容澜渊和云溪灵时,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当何牧准备在重复一遍的时候,他又恍若的长哦一声,“你是说容澜渊和云溪灵啊,他们那边你盯着就行了,没必要告诉我。”
“可问题是,三皇子的人也在庾园。”何牧眉稍上挑。“还都是乔装。”
“哦?”上一秒还假寐的人下一秒就唰的睁开双眼,“是冲着容澜渊...不对,应该是冲云溪灵去的吧。”毕竟那丫头可是坏了他的好事啊。
轩辕夜说着脸上的散漫一扫而空,从语气上不难听出,他还挺高兴的。
“显而易见。”何牧双手摊开。“殿下,咱们要出手么?”
“何牧你太高看轩辕胥了。今夜是灯节,他不敢闹出人命。”轩辕夜笑着摇头,但很快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老三做事向来没分寸,还是得要盯着才行。罢了罢了,左右是看热闹,在哪儿看不一样。走,去庾园。”说罢,他起身抛开酒壶,带着何牧直奔庾园而去。
琵琶巷,庾园
种满海棠的四合院上空凌驾着一座绚烂的灯桥,泛有暖意的烛火将整个庾园照的灯火通明。打扮靓丽的年轻男女们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的在院内进进出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负责招待他们的侍女和小厮们端茶的端茶、引路的引路,忙的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