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见着面呢,岳父人就没了?
对他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谁让他们之前欺负娘子的?
好死!
楚禾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还好及时收敛笑意,故作痛切地问道:
“唉,造化弄人啊,好端端的一个活人,怎就说没就没了呢?”
“要我说,活该!你也知道,咱们村就八个大户,结果呢,徐丰年他想当第九个,于是想出个馊主意。”
“什么主意?”
“抢田!”
小岚接连道:“他雇了好些个壮汉,专门对一把年纪,膝下无子的老人家下手,也不往死里打,就是打到他们下不来地,自然而然,那田里种的就都是徐家的秧苗了。”
“还有这等怪事?”
楚禾讶然不已,抢田夺地,无异于杀人灭口,更是违反律法的事情,怎么村里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的,里长们都不管这事儿?”
根据紫菀所说,应龙王朝实行的是“里甲制度”,以一百零八户为一里,由丁粮最多的八户担任“里长”,其余一百户则称之为“甲首”,剩下的鳏寡孤独人户称为“畸零户”。
“这你就不懂了,老爷们可聪明着呢,你以为他们不想占田?还不是怕丢面,人一有钱,就好面。”
小岚接连道:“他们是想让徐家先出出风头,把那些老头子的田都弄到手之后,等到秋后再算账。”
“既省了力气,又分了田,还不会惹着一身臊,那些被夺了田的老农们,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呢,口口声声道一句‘青天大老爷’,你说说,这都一箭几雕了?”
楚禾听得头头是道,敲着手指,道:“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还真不少,是我以前小瞧你了,看来我以后还得多找你聊聊天,涨涨见识才行。”
经过今天一事,他意识到,门童的作用可比想象中多太多,他们正处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遇上什么事都喜欢打听打听,再加上大人往往不对他们设防,因此整个村落的消息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而且童言无忌,往往什么话都敢说,只要和小岚搞好关系,以后贫富人家的事儿,就都有渠道来源了。
“行行行,常来就行,五文钱就能给你解解乏,多值当的生意,只要有钱,陪你聊一整天都行。”
“那徐丰年是咋死的?”
“被打死的呗,”小岚擦了擦鼻涕,“他们为非作歹,哪儿能次次都顺心顺意,这不,遇上个硬骨头,那人一钉耙就把徐丰年脑袋敲碎了,和疯狗似的把他的身体砸的稀巴烂,连块完整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人是谁?”
“艮土街的,姓陈,名老石。”
陈老石?
楚禾很是耳熟,时常在农民嘴边听到这个人名,往往都是赞不绝口。
“那他现在人被抓着了吗?”
“哪儿还用抓?陈老石那人的品行你还不清楚嘛,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说是为民除害,杀完人洗个了澡,就去找里长自首了。”
“那里长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肯定放了呗,不仅如此,还把田地还给他了。”
楚禾满脸不解,道:“他不是杀了人吗?怎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你傻呀,老爷们本来就要搞一手徐丰年,正好有人把事情结果了,手上都不用沾血了,岂不妙哉?”
小岚继续道:“反正乡里是只讲理,不讲法,徐丰年不得民心,谁会帮一个恶人说话,你说是吧?”
“对对对,你分析的对。”
楚禾转念一想,又问道:“那他媳妇和闺女怎么样了?”
“那就惨咯,他们一家人本就靠徐丰年一个男人养活,家里的媳妇和闺女,那是一天天啥事不做,只知道好吃懒做,活得就和小仙女似的。”
小岚接着道:“这下倒好,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他们不得不把家产一一变卖,去给徐丰年收尸、下葬、吊丧等等,一个好端端的‘中农’家庭,就这么一落千丈,成了‘贫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