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辜俊超胸中的郁闷和着一股浊气翻来滚去,迫着他对着河流张口嘶叫,那长长的尖叫声,迎着河风传出去,引得周围的路人驻足而望。他感觉在这城中发泄情绪是属不妥,赶紧闭了嘴,整个人呆滞地望着翻腾着浪花的清澈河水。
几年前母亲和哥撵他出家门时,他还有些兴奋,想到脱离家人的束缚,从此天地广阔任他逍遥。哪怕一年后他开了面馆,挣到能养活自己的小钱了而在夜深人静时异常的思念家人时,他也没联系过他们,心中那股倔劲硬是压着那份思痛。他想过,要么母亲和哥寻他赔礼道歉,要么自己出人头地在都江堰有了房有了车,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见他们。本以为这一切都在努力地向在城市立足的方向前进,奋斗了五年,还有了让人羡慕的一点小出息,可是转眼之间便一无所有,挣的钱被同学骗光,开的店给了即将分手的女友,自己的右手出了毛病……落得个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离开家没有让他感到痛苦,可女友无情的分手,他却痛得无法呼吸。自己右手生病了,不过就这半年情绪有些低落,生活上有依靠刘冰玥的趋势而已,她就厌了吗?我一个大男人吃了半年的软饭不就是因为我有病吗,至于跟我分手吗?他想不通,还没到躺在床上瘫痪的那一步,咋就成了她的累赘她的负担?
别人都说一个女人的心变了,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他不相信,也不甘心,两个爱得如胶似漆的人,又没有可恨的第三者介入,怎可能突然就不爱了呢。一定是她昨天在气头上,我还管不住嘴,触了她的底线,她才要与我分手的。男人是要大气一点,想必今天晚上给她好好认个错,她就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辜俊超呆滞的目光又有了光,他得回去准备晚饭。刘冰玥回来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的不平和气愤肯定就会消失一半。
辜俊超在高桥菜市场买了青虾、土豆、莲藕、甜椒和几样卤菜,外加一瓶二百多的“九寨沟红酒”。他算好时间,炒了一大盆麻辣虾干锅端上桌,并把几样卤菜拼在一个大盘里,再炒了两样素菜摆上了桌,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赶紧走到鞋柜处,把拖鞋拿出来放在刚进门的刘冰玥跟前。
刘冰玥话不说,穿上拖鞋走进卫生间。她当然看到餐桌上那桌菜和醒酒杯里的红酒了。
辜俊超站在卫生间门前,轻言细语地道:“冰玥,这半年你辛苦了。我想了一天,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借手病偷懒、耍滑,更不该把不好的情绪发在你身上,让你受委屈了。你原谅我好吗?”
刘冰玥拉开门,神情有些憔悴,眼神有些哀怨,显然今天也在煎熬中渡过。她冷冷地看着挡在面前的辜俊超,口气却没有一丝缓和的余地甚至有些尖刻:“昨天我已经给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俩分手了,我说过我不找你说话请你不要骚扰我。麻烦你让开,我要回房睡觉了。”
辜俊超不让开,反而伸出左手抓住她的右臂:“冰玥,你看我专门做了你最爱吃的麻辣虾,何况咱们又没有多大的矛盾,就算分手了还是朋友吧。就当是吃散伙饭,你陪我最后一次吧。”
刘冰玥愣了一下,用左手拿开了他的手,沉吟着道:“希望你说话算话,咱们好聚好散。”
两人在餐桌前坐定,倒了酒。刘冰玥看着辜俊超,平静地说:“俊超,我感谢你在一年前收留了我,也感谢你对我的付出,但是,我爱的是半年前的你,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想要继续深爱的那个男人了。我承认你是万中挑一的好男人,但是你已经给不了我想要的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而不是依靠我的男人。我不求大富大贵,至少未来有希望有奔头,与你在一起我看不到一点希望了。我不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几年甚至十几年还在租房住想到哪去玩还得东赶车西赶车的,万一怀孕了却没有钱养我的孩子,甚至孩子出生了只能读烂学校,父母病了却掏不出钱来。所以,你不要怪我现实,我们避不开这活生生的现实。”
“冰玥,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女人,却为什么偏偏要说这样的话。你看啊,我开的面店一年除了日常开支也可存十多万,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房子车子一定会有的,慢慢来不行吗?”
“慢慢来?我都二十三岁了,到了婚嫁生小孩的年龄了。原以为你手里有三十万,我们可以付个首付按揭一套房,哪怕不小心怀了孕,只要有这个店在,你也可以撑起这个家。可是,这半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也受够了,你不仅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还会成为我一生清苦的拖油瓶,我可不想把自己的青春耗在毫无未来的废人身上。”
辜俊超脸色骤变,本想服软做添狗地跪求她回心转意,听到这话,骨子里那份高傲的心性油然而生,声音立马就高了:“我是废人?要不是我这个废人收留你,你能成老板你能有房住?”
刘冰玥脸色平静,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小口红酒放下,眼神根本无视他的怒火,轻飘飘地看着他说:“我承认在我最难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帮了我,但是,即使你不帮,我也一样找得到工作养得活自己。你心里不清楚吗?自从跟你耍朋友起,我就没有要过你一分钱吧,就算分手也是你自己要把这店给我的,我并没有强求你吧。我说你是个废人,有说错吗?你右手得病后,整天唉声叹气偷奸耍滑,这半年不说你在店里做了多少事,就说你莫名其妙的给我发过多少次火,我是怎样对你的。我忍气吞声的将久你,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得寸进尺,是你的不知悔改!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也没有安全感了,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东说西说,闹得不可开交老死不相往来才行吗?”
辜俊超想想这半年的所做所为任谁都会寒了心,但为这芝麻点的情绪就要分手吗,他不相信,嗓子哽住了:“冰玥,对不起。我就是病了情绪失了控,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矫情了,你原谅我,不要跟我分手好吗?”
刘冰玥见辜俊超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忍不住软了一下,但是口气一下又绝决起来:“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找一个打我父母脸的男朋友吗?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能满足我那小小的愿望吗?我可不想离家出走最后找的男友却样样不如那个家里人都中意的残废富二代。俊超,我们俩真的不可能了,何况现在这个社会,恋爱自由,分手自由,谁离开谁都死不了,你还在纠结什么啊?”
辜俊超一下站起来,指着她,叫:“我纠结什么?我就是爱你,爱得离不开你!我一个人在这座城里生活得好好的,你出现了,拿走了我的心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撕碎它,这是什么道理?你视爱情如儿戏,高兴就耍一下不高兴就想一拍两散,哪有这么撇脱!”
刘冰玥也站了起来,一张俊俏的脸沉了下来:“好说歹说你不听,你偏要闹吗?你一个大男人还没有一个女人干脆,不仅吃软饭,还活脱脱一个恋爱脑。我现在越来越看不起了你了,幸好你右手病了暴露了你的一切,不然,等我真嫁给你了肠子都要悔青。别在我面前要死要活妄想纠缠不清,难道还想叫我一个女人给你赔青春损失费你才放手?”
“你…你!”辜俊超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吼道,“我没那么龌龊!我是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才这么卑微的挽留你。我只不过右手病了你就笃定我这一辈子无希望了吗?”
“就是,你这辈子能找到一个工作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更不要妄想在都江堰买房买车娶老婆!你说得好听是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说穿了就是想缠着我,牵绊我,好让我为你的希望当垫脚石。不过,我认可的希望是两个人一起努力一起奋斗的,而不是同一个废材要靠一个女人来实现的。你无权无势手又残了已经是个废物了,给不了我想要的,你非要像个无赖一样缠住我毁了我你才甘心吗?”刘冰玥轻蔑地看着辜俊超,不冷不淡地说出了这些话,只是这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辜俊超想不到刘冰玥无情起来说出的话是那样的刺耳,他这辈子没有真正发过脾气,这半年里因手发过几次火都是不痛不痒,而这两天却是因刘冰玥要分手而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但是想不到的是此刻心中有一股怒火莫名的往上窜,窜得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伸手一刨,只听“哐当”一声,桌上的盆碟翻落在地上。一瞬间,盆盘翻倒,虾菜和卤肉洒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老子成全你!”辜俊超满脸红胀地吼叫道,“离了你,我一样找得到女友!”
刘冰玥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而尽。
“你笑什么!“辜俊超绕过桌子,一把抓住刘冰玥的手,疼得她叫了一声。
“我问你笑什么?”
刘冰玥甩开他,淡淡地说:“我劝你找个工作一个人过算了,不要去祸害别的女人了,免得丢人显眼。”
“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你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连个男人都算不上,还有什么资本要求我不离开你。你再纠缠,就别怪我说出伤你自尊让你无地自容的话!”
辜俊超脸一下就煞白,一下就呆在那里。半月前,刘冰玥已经不让他碰她了,而刚同居那几月,两人的缠绵和销魂在眼前激荡,刘冰玥迷离的双眼和美妙的声音次次都穿透他的骨髓一样让他欲仙欲死。不知为什么,他右手得病后,那方面就差强人意,由其是半月前的两次,每每在关健时候他就败下阵来,惹得刘冰玥狠狠地咬了他的肩膀。
此刻,辜俊超才意识到,毁灭他们爱情的不是他投资错了,右手废了,真正的原因是他因病影响了两人性生活的和谐,女人可以吃生活上的苦,可是绝对不能吃像寡妇一样的苦。
医生说了找不到原因还有可能瘫痪在床,这话像个魔障一样,顿让他后背惊出一层薄汗。半月前刘冰玥未得到快感的懊恼,他当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但刚才经她一点,他才明白这病明显地影响到他的性功能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与太监一般了。刘冰玥没有直说,但是这种明晃晃的羞辱重重地打在他心坎上,让他痛不欲生。一个男人物质上给不了女人满足还可以一起生活,但是肉体上满足不了呢,这不是让人守活寡吗?
这分手的理由让他哑了声。辜俊超什么话都不敢再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地缝没有,他只有逃出去。
他几乎是冲出家门的。
他在街边逛奔,暗暗的灯光映照着他耷拉的右手,心中的痛像沸腾的水一样翻涌至全身,他要逃离--逃离城市,逃到无欲无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