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将田昔漫和田嘉乐滞留在各自的医院之后,田洪铭才开着他那毫不起眼的大众辉腾轿车回到了青城山的别墅。他在车棚停好了车,走到门前却盘桓着不敢进去。他好怀念在任莹生病时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不用什么事都得她同意才行,而是可以任性的在空余时间选择去钓鱼、去爬山、去洗脚、去喝茶打麻将、去跟院里的兄弟伙喝酒吹牛……这是多么快乐而自由的日子啊。可是,走进这家中,又要回到从前了……
从前是个什么日子,医院和家两点一线,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单独的空间,他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却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满。任莹不仅把权抓在手,还把钱抓在手,而且自己用点钱都得她同意,还得说出干什么用。这种窝囊的日子自己竟然小心谨慎的维持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翻身的机会,没有了任莹的控制,也不再看她的脸色行事,偏偏她的病就要好了,他又得收起任性回到按步就班的枯燥生活了。
他知道所有人都认为他田老三之所以发达全是因为他娶了个能干的老婆,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微乎其微的作用。这么多年,他只想给看低他的人一个证明,离了她任莹,他一样不比她差。可是,任莹的病一好,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向别人证明了。遗憾和不甘搅得他心神不定,心里面滋生出对这个医治任莹的赤脚医生满腔的怨恨。
但是,他知道他并不是恶毒的希望自己的老婆病好不起来,而是希望她得病之后有所感悟,看开一切从此放权让他和他们的儿女来管一切。
只是如何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呢?
取悦任莹?二十多年都做不到,何况这几月自己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个消息也不发一个,有什么事都问儿女,恐怕早已伤透了任莹的心,也许她已认定我是个薄凉无情的男人了。
看来,心生怨恨的那个赤脚医生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别墅的客厅沙发上,辜俊超正躺在沙发上睡觉。下午一点,田昔漫回城里医院,他就开始给任莹刮痧。毕竟上午扎了两个多小时的针,下午又忙到五点,精力再好也熬不住了。他的手软得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疲倦得如同干了一天农活的农夫,累得浑身虚脱了一般,不得不叫周小菊刮任莹身上一些他不便刮的地方,而他洗了手和脸便来到客厅休息,坐躺在沙发上一下就睡着了。
田洪铭在别墅门口,换了蔡姐递上来的拖鞋,问:“任莹好些了吗?”
“太太好多了。小菊正在给她刮痧,辜老师可能累了,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辜老师?田洪铭心里疙瘩一下,走进客厅,目光扫视了一下沙发上的人,一脸惊愕。这小子不是开面馆的吗?虽然听母亲说是他急救的她,但是也没听说他真会治病啊。那天下午在医院,辜俊超他们一走,母亲就叫他们几姐弟回去,叫她的孙女田昔漫去陪她。母亲出院回到家后却一点也不提辜俊超如何解决他们之间的事,要不是儿子打电话来说,他都不知他们又请了一个人来医治任莹。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竟是这小子。
想到在医院对他的态度,田洪铭心里不由得一凉。这小子对自己的印象不好,如何才能讨好他,让他改变当初对我的感觉呢?
田洪铭到厨房烧了一壶新鲜开水,拿了两个茶碗,把青城山刚出的新茶放进碗中,一手提茶壶一手拿茶碗,走到沙发前,放在茶几上。他提起茶壶冲茶。一会儿,一部分茶叶慢慢沉入碗底,茎朝下、叶朝上;另一部分却浮于水面,茎朝下、叶朝上,活似一幅太极。
淡淡的茶香味在空气中漂浮。
田洪铭轻轻坐在辜俊超身边,微笑着摇了摇辜俊超肩膀。
辜俊超嘴里嘟噜着什么却也听不清楚,一脸不悦地睁开眼,看到满脸堆笑的田洪铭,惊慌地向一边移了移。
“嘿嘿,辜老板,我们又见面了。”田洪铭微笑着打招呼。
辜俊超这两天已知道田洪铭就是这家的男主人,还知道这长得高大魁梧的男人是个出了名的耙耳朵,但是,那天他表现出的凶巴巴的样子让他对这人还是有些敬畏。毕竟四川男人在家一个样在外一个样的多了去,他拿不准这男人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更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际。
“田……田叔,有什么事吗?”辜俊超虽然很不想睬他,但是毕竟在人家屋里头,而且他对任莹和他们的儿女也有好感,还是得给一起面子。
田洪铭指着茶几上刚泡的茶,道:“辜老板,这是青城山刚出的新茶,你尝尝!”
辜俊超斜瞥了他一眼,讪讪的一笑:“我不渴。”
“辜老板,还在计较那天的事吗?你看当时我又不认识你,不强悍点的话会让你觉得我们好欺负。那个,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哟。”田洪铭瞟了一眼辜俊超,依旧是满脸微笑。
强悍?是够强悍的,你们一家六姐弟围上来,那气势就够吓倒一般人了。可惜,老子不是一般人,没被你们吓倒。辜俊超心里冷笑一声,淡淡地道:“谢谢田叔,不过,我可没兴趣跟你相识啊。”
闻言,微笑中的田洪铭,顿时脸色一变。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初。他笑道:“辜老板,你的气量也太小了点吧。我们之间不过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而且这也是人之常情的误会。你想,假如你的母亲被人撞倒,你会心平气和地跟人谈?还不跟人计较吗?”
辜俊超被噎得愣了一愣,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道:“田叔,我就一个普通人,可不敢高攀与你这样的大人物结交。我只不过碍于你母亲在我店出事才答应你女儿到你家来给任孃试治一下,而且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把她治好。我知道像你们这种在社会上有一定实力的人,脑海里都是各种手段和算计,所以,像我这种单纯的人还是不要认识你的为好。”
田洪铭皱了皱眉,道:“辜老板,你的气量不仅小,格局还小,难怪你只能挣小钱。什么是格局,就是一个人的眼界、胸襟、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格局大的人,他们不会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更不会与人发生矛盾就记恨在心,而是着眼于长远,还能理解和尊重不同人的观点并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你会针灸医术,而我们田家有很好的平台,并且在都江堰有广泛的人脉,从长远的利益和影响看,你认识我那是你的福气,难道就因为咱们初识的一点小误会,你就看白了我?”
“田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辜俊超有些后悔刚才的冒失,有些话说出口真的要经大脑,不然,连收回的余地都没有。
“我知道年轻人都比较有锐气,毕竟磨炼的机会少了,总以为自己很有本事,任何人都不靠就能闯出一片天。不过,头脑清醒的人就会审时度势,千方百计的去寻找机会,去寻找捷径,少走弯路,成为年轻有为的人才。”
辜俊超眉尖轻轻地挑了挑,目光缓缓地看向了田洪铭。这牛高马大的男人无论是说话还是气度根本不像是一个甘于躲在一个女人身后的男人啊,为什么田家保姆都说他在田家做不了主而且非常的惧内呢?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给他泡好茶,又面带微笑客气的给他说这些又是个什么意思。
见辜俊超不说话,田洪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含蓄,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放下道:“我本来是中医院的一个普通的男科医生,一辈子就靠领个死工资饿不死也富不了的过日子,而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希望到退休时能混个副主任当当,但是,我的人生却因为找对了女友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年之间,我不仅辞了那铁饭碗,还跟我老婆一起创业。我心里一直感激她,是她改变了我的格局,让我有了今天。只是,这一年,她得了这到处都医不到的怪病,而她的心态却发生了改变,疑心病加重。为了不让矛盾加深更为了让她安心治病,我搬到我母亲那里去住。她见不到我,就不会在意夫妻之间身体健康之间的差距,她的心情也就没有那么烦燥了。我时常在想她劳累了二十多年,早该好好休息,可是她总是停不下来。其实她刚病的时候并不严重,就是莫名的烦燥忧虑猜疑,病情才加重的。我搞不懂她的想法,为什么我们的儿女接手了她的事业,我的精力也充沛且跟她一起管理了多年医院,她还是不放心交给我们还有那么多顾虑呢?”
辜俊超心里冷笑一声,你是在我面前装糊涂吗?你老婆为什么对你防备,那还不是你身体好得跟牛一样,她呢,病泱泱的,要是她一走,你转身恐怕找个小娇妻了,她一手创立的事业怎不担忧成了别人的嫁妆。他淡漠的撇了撇嘴,轻声道:“田叔,你的家事不用给我这个外人摆。我这人哪有什么格局,你究竟想说什么,就明说,不用东扯西扯的。”
“我还是小看你了。”田洪铭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笑眯眯地道,“跟聪明人说话那我就干脆点。你现在二十多岁吧,而你却依旧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心里一定不甘吧。你不要以为你开了一家面馆就能发家致富出人头地,你开了多少年了挣到多少钱想必你心里很清楚。一个男人在三十岁还没房没车的话,恐怕没有一个女人甘愿嫁给你。你认识我们一家,只要你跟我们有关系,你就可以在一年或者两年内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辜俊超有些萎靡,事实确是如此,自己离家七年心想着靠勤奋努力终有出人头地一天,可到头来辛苦了多年依旧一穷二白,连女朋友的心都留不住,而要想在女朋友定的短短一年时间内满足她娘家的一切要求那就是痴人说梦。跟田家扯上关系,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实现愿望,有可能吗?他不相信的看了田洪铭一眼,淡淡的道:“我是想出人头地,不过,你也不怕大话闪了你舌头,我没文凭没证书,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逆袭?”
“我家有医院那么大的平台,只要你真有医好我老婆的本事,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小儿科的问题。”田洪铭心里担忧他如果在短时间内真能把他老婆医治好,他的梦想就实现不了了。他正在想法让她女儿少管医院的事,却又要不露声色,但这都需要时间。他想得到确切的答案,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这人说动而且跟他合作。
斜瞥着一脸沉着的田洪铭,辜俊超的心中,总觉得这个男人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此时他也懒得去想,嘿嘿道:“我真没有确切的把握能完全治好你的老婆,不过,我有把握减少她的痛苦让她能正常的睡觉,只是这种病要慢慢调理,可能要好几个疗程,主要看她的体质和心情。”
田洪铭闻言,几个疗程那至少又是好几个月去了。他压着心中的狂喜,脸上却不露一点表情,轻声道:“不管怎样,这都是好的兆头。辜老板,只要你在一年内把我老婆治得可以正常的睡觉,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答应你。丰厚的报酬就不用说了,我们还可以在医院给你安排一个岗位,给你高薪……”
“那我可没兴趣。”辜俊超打断他的话,“我这人喜欢自由,医院里规矩多,就是拿一万一个月我也没兴趣。你有没有靠谱一点的办法?”
田洪铭苦笑了一声,以为在自家医院给他安排一个职位拿着高薪就能打动他,却是失算了,看来这小子是想拥有自己的事业那才叫出人头地。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辜俊超,道:“有条捷径你想不想试试?”
“什么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