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宗延黎刚刚换下了纱布,正在活动自己的左手,感受着左手手臂略有些酸胀,若要完全恢复当是还要一段时日。
裴良走入内的时候,宗延黎正在尝试用左右提刀。
“将军!”裴良连忙上前挡下说道:“军医说了您肩上的伤不宜用力。”
“……”宗延黎撇嘴:“我就试试。”
裴良目光严肃的盯着宗延黎,逼得宗延黎不得不举手道:“好好好,我不动。”
以前怎么没觉得裴良这么婆婆妈妈的?
宗延黎心下嘀咕,安静的坐回了桌椅边道:“听说秦大将军已经到了,可去见过了?”
裴良应道:“我等都去拜见过了,那秦大将军看着爽朗好相处没什么架子,倒是秦大将军那外甥争强好斗……”
这才来了几天,已经把军中将领们都挑衅了个遍,不与他打还不行!
“谁?”宗延黎闻言却是一愣。
“似是叫宁池?”裴良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宗延黎沉默了。
宁池乃临安侯之子,秦家大小姐便是其母,亦是如今的临安侯府三夫人。
如宁池这般子弟,才是正儿八经的勋贵世家,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前世太子被废,秦家受此牵连,宁池以一己之力保下秦家小辈,临安侯府亦是成了他的天下。
宗延黎还记得最后得见宁池是何模样,立于朝堂的宁池眉眼之中沉寂着杀伐,秦家受累母亲自缢,他能从侯府之中夺权杀出来必定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那立于朝堂的宁池朝她望来,眼中藏匿着冷冽和杀机。
太子毁于她手,秦家因此灭亡,他恨她也是应该的。
“成王败寇,如今你又拿什么赢我。”彼时的宗延黎立于朝中位极人臣,身负从龙之功,拥兵数万,早已无人可敌,他的恨于宗延黎而言,微不足道。
宗延黎按了按酸胀的手臂经络,垂下眼帘淡声说道:“既有秦大将军约束,不必去多管,若只是切磋比武,随他去吧。”
裴良点头应下,随即说道:“那闻年……将军要见吗?”
“唤你来便是让你带我去见他,走吧。”宗延黎套上了军甲,穿戴整齐跟着裴良出了营帐,一路朝着囚营走去。
囚牢之中,闻年蜷缩在角落里,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就连脖子上都有锁链,看着这拴着他脖子的锁链宗延黎皱了皱眉,犯人戴的都是枷锁,只有牲畜才用锁链拴着。
如今闻年遭受这般对待,宗延黎心里自然不痛快。
她让裴良在外等,裴良却是不应,跟着宗延黎一起走入了囚笼之中。
那蜷缩在角落里的闻年似是听到了声响,从昏睡之中睁开了眼,透着凌乱细碎的发丝望去,看到了那站在自己面前的宗延黎。
锁链响动,他眼眸睁大有些不太敢相信似的坐起了身来,栓在他脖子上的锁链哗啦作响,闻年仰着头看向宗延黎,张了张口哑声唤道:“将军……”
宗延黎看着如此姿态的闻年有些不忍,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
闻年目视着宗延黎,瞥见了宗延黎那脖颈处刚刚痊愈还带着几分红印的疤痕,眼瞳骤然一缩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
他眼尾染上几分红,喉间滚动,盯着宗延黎脖颈处的伤痕许久,缓缓垂下头道:“将军,杀了我吧。”
“你宁愿求死,都不愿克服障碍留在我身边?”宗延黎微微眯眼,盯着他沉声道。
闻年身躯轻颤,低垂着头不发一言,让人窥不见他脸上神色。
宗延黎拧眉:“闻年,看着我。”
闻年似是攥紧了手,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眼前的宗延黎眉眼沉肃坚毅不见半点厌弃责怪之色,一如平日那般目光坚定望着他道:“今日你若当真求死,我成全你。”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宗延黎帐下亲兵。”
“昔日情谊便当一场空,你我恩义就此断绝,这是你所愿?”
闻年眸色震颤:“不……”
宗延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闻年说道:“闻年,你还想伤我第二次吗?”
那跪坐在地的闻年只觉得心神震颤,胸腔之中似有万般情绪拉扯,听着宗延黎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如同针尖刺在心口,钻入脑海之中,一遍遍刺激着他的神经。
“将军……”闻年望着她,恍惚之间似又见到了那浑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的宗延黎,鼻息略显粗重眼中似有暴虐,脑海之中却愈发清醒。
似乎比起那可怕的暴虐,他更害怕的……
是宗延黎再一次的倒在自己面前。
宗延黎侧身说道:“自明日起,我会让明威将军将你调去刑营,我等你回来。”
宗延黎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了营帐,再未回头。
所谓刑营,便是军中兵卒违背军令受罚之处,亦有审讯奸细,斩杀逃兵俘虏等等……
她要闻年去做那凶恶的刽子手。
她要将他推入血腥满地的地狱,让他自己走出来,一步步走回她的身边。
“将军!明威将军有请!”高飞林匆匆而来,对着宗延黎拜道。
“正好,我也该去拜见拜见秦大将军。”宗延黎神色如常,对着裴良说了一声让他先回营中,自己则是带着高飞林去了主营大帐。
宗延宏图与秦无究正在帐中,宗延黎入内躬身拜道:“末将宗延黎,见过秦大将军,明威将军。”
秦无究抬眸望来:“你就是宗延黎!?”
他绕过桌前唤了起身,端看着宗延黎上下打量笑道:“你的功绩本将军早有耳闻,料想是何等悍将,今日得见却是这等丰神俊朗的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