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先生之才能,何求无人识君?”
“先生却行至如此坎坷之路,是……身体有恙?”
宗延黎三言两语之间堵死了公孙璞所有企图狡辩的路。
他有些哑然,张了张口半晌露出了几分苦笑道:“将军心细如发,璞自愧不如。”
宗延黎不语,示意公孙璞落子,公孙璞这才垂眼看棋局,已乱了心境这举着棋却是不知该如何落子,最终公孙璞收回手,略微叹气站起身来对着宗延黎道:“将军恕罪,璞并非有意隐瞒。”
宗延黎略微直起腰了,看向公孙璞抬手道:“先生坐下说话,我今日既唤了你来,便不是问责的。”
公孙璞这才坐下,宗延黎双目落在公孙璞面上道:“先生这病,可严重?”
公孙璞摇了摇头道:“不过顽疾罢了,幼时疾苦又赶上逃命负伤留下的旧疾,虽不致死,却也折磨人。”
“看来箫大夫已为你诊治多年。”宗延黎看着公孙璞道:“先生无需担心,待庆国安定我等凯旋之时,我定向皇上请旨为你遍寻名医。”
“将军能为璞如此思虑,璞已是万分感念。”公孙璞垂首拜谢。
“先生不必多想,行军之路艰辛险峻,先生既走了此路想必亦有心之所向的山峰。”
“我不会阻拦你,只希望先生记住,庆国只是我等打下的一国而已。”
“天下之大,天南地北,我都想与先生并肩去看。”
宗延黎眸色真挚而深切的看着公孙璞道:“望先生切勿逞能,若有不适之处不要瞒我。”
公孙璞听宗延黎这话只觉得心神震荡,忍不住泪湿眼眶,得此主君他此生当无憾了。
公孙璞站起身来,对着宗延黎躬身拜下,这一拜似是倾心托付,至此一生他再不会另择一主,在这一刻他也终于做到了如裴良那般心境,与君同生,与君共死,何惧也!?
随着宗延黎从中布局,越来越多的起义军奋起反抗,庆国彻底陷入了战乱之中。
宗延黎休整许久终于再度拔营,朝着宝奉关而去。
宝奉关是庆国皇城外最后的一道关隘,守卫此处的护军将领势必是皇帝亲信,此人姓邹单名一个茂字。
邹茂此人简直可以称之为卓康顺的走狗,自卓康顺尚未称帝的时候,此人就已经是其帐下兵将,后来卓康顺称帝之后,邹茂便被派遣到宝奉关做那守关之军。
有人说这是皇帝对其信任,又有人说不过是明升暗降的把戏。
就不知邹茂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宗延黎出了姚安关一路朝着庆国皇城方向而来,沿路所见景象与之前大差不差,稍有些差别的就是街道上已不见什么百姓行走了,许是早早得了风声,全都躲起来了。
随着宗延黎愈发逼近宝奉关,沿路便经常遇到伏兵骚扰,看着像是邹茂的手笔。
邹茂这设伏对宗延黎而言不痛不痒的,就是让她觉得有几分好笑,就当下这等形式,邹茂竟还抽得出手来设伏对付她吗?
“起义军,怎么又是起义军!?”宝奉关内,邹茂也确实如同宗延黎所想的那般正为此事焦头烂额,那些起义军就像是犯人的蚊子,抓不到打不死,一个不注意还叮你一下。
“将军,现下不仅仅是关外有此动乱,末将看着关内也有苗头。”那股起义军的风到底还是吹到了宝奉关,匆匆而来的将领满脸焦急道:“将军,末将以为我等当先安内啊!”
“不过就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作乱,打着起义军的名号罢了。”邹茂拧着眉冷声说道:“让刘春林带人去镇压处置了便是。”
“此次起义非同小可,末将担心这起义军越滚越大,最后会危及我军。”那副将不死心,继续劝说道:“不如趁着宗延黎尚未杀至宝奉关,我等先派重兵前去镇压为上啊!”
邹茂扭头看向张宏义,直接否了他的提议,一心认定他们需要面对的最为强大的敌人是宗延黎。
若放任宗延黎就这么长驱直入的到了宝奉关才是要出大事,所以依旧我行我素暗中调兵伏杀,似乎这样就能阻拦或是消耗宗延黎了。
张宏义劝说不得,看着如此一意孤行的邹茂满心的颓然,最后只能转身离去。
那边宗延黎的行军速度也确实因为接二连三的伏兵而有所拖延,可这点拖延对于宗延黎来说却并非坏事,正好留给起义军的时间更多了,她干脆下令放慢行军速度。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直至中秋那日方才抵达宝奉关外。
“大将军快看!”谁料想他们才刚刚走到宝奉关外,却见城墙之上狼烟四起,那火舌飞窜而起,眼见着庆国军旗都被烧毁了。
“这是何人先我们一步攻陷宝奉关了?”这一路走来的婺军将士们见此一幕都惊呆了。
“走,去看看。”宗延黎纵马而去,率领大军兵临城下,得见那宝奉关城墙之上竟已是厮杀一片,关门分毫未破,这竟是从关内引发的斗争?
解虎眼尖的看到了那突兀的在城楼上立起的黄色旗帜,旗帜上什么图案都没有。
当下惊呼道:“将军!是起义军,关内的起义军动手了!”
宗延黎眸色骤然一亮,面露喜色当即下令道:“兄弟们,让我们助起义军一臂之力!攻城!”
那骤然吹响的攻城号角犹如天边的一道惊雷,那秋风中飒飒作响的旗帜让人目眩,原本尚在苦战的起义军等众,那一个个光着脚编草做甲胄的百姓们见到婺军竟是热泪盈眶。
“来了,婺军来了!”那振臂呼声之中带着喜悦,一时之间让人难以相信,婺国之军是敌军?
“杀!杀了这帮昏君的走狗!”
“跟他们拼了!为了我们的同胞,为了我们的家人——!”
“杀啊——!!!”
那不惧生死的杀戮,几乎是人人都在以身为盾,甚至狠厉的抱着守城兵卒直接跳下了城楼摔死。
他们的决心如此令人生畏,宗延黎亲眼目睹那一个接一个推搡跃下城楼的人,亦是不禁为此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