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围着的不是别人,赫然便是阚石。
他的长相说不上英俊,多是北地男人的粗犷英武之态,骨架高大站着就极具压迫力。
真是有意思,前世遇到围困的是宗延黎,而今被围着的却是变成了阚石。
宗延黎忍不住的想着,这难道便是无法避开的宿命吗?
“来者是客,掌柜的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宗延黎迈步走入其中,瞧着地上打碎的酒坛碗筷,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锭碎银做了赔偿。
“姑娘你不必替我出头。”那站在旁侧的阚石伸手一挡,拦住宗延黎道:“这黑心的奸商用掺了水的酒糊弄人!我今日定要讨个说法不成!”
“……”宗延黎听着阚石这熟悉的称呼顿时气笑了。
“你这莽夫好不讲道理!尔等自己说要尝尝水酒的,这酒不是掺的水!本就是清酒而非烈酒……”那酒商也急了,他并未多收钱,这地界来往的兵将诸多,酒商特意酿出来的清酒味道浅淡,卖的就是那点儿价钱。
军中禁酒,却也耐不住有偷摸喝酒又怕被发现的,有商机就有商路,这不连掺了水的酒都有了销路。
宗延黎只略微一想就知道其中门路,当下转头看向阚石说道:“这位兄弟想来是外地来的,我们南方酒水种类繁多,这清水淡酒也是一种销路,兄弟想来是喝不惯。”
“远来是客,我请诸位兄弟去寻一处好酒。”宗延黎呵呵一笑,转头示意桑才杰留下善后,然后抬手做请,带着阚石走了。
“姑娘真是豪爽!”阚石大为赞叹,端看着宗延黎连忙谢过。
宗延黎忍不住咬牙,略微退后一步道:“兄弟说笑了,我是男子。”
阚石闻言一愣,扭过头认真盯着宗延黎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半晌才嘟囔道:“你们南方之人真是不一样……”
宗延黎不与他多说,带着他寻了一处酒肆入内,转头唤了酒菜上来,抬眼得见阚石身后站着的壮汉并无入座之意,心下了然此人当是阚石身边亲兵。
“咳咳。”阚石连连咳嗽,伸手拉着那壮汉一并入座了。
“尝尝这酒,可合你的胃口。”宗延黎也不多话,伸手为阚石倒酒。
阚石也没客气,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扬眉说道:“倒是还不错,不过也不如我家乡的酒有劲!”
宗延黎似是猜到了他会是这般评价,扬唇笑道:“是吗?这可是我们这最好的酒了。”
阚石大惊:“就这个啊?”
“姑娘……咳!兄弟你可真是没喝过好酒!”阚石是好酒之人,说起这酒来忍不住多话,提及家中阿娘酿的一手好酒,那滋味真是让人喝了一碗还想再来一碗!
宗延黎端看着阚石笑着询问起他家乡之事,果不其然阚石提及自己家乡便有说不完的夸赞之处,从春秋说到冬日的皑皑白雪,说到那雪地里的傻狍子,说到自己幼时的点点滴滴。
若说到趣事之时,二人便忍不住放声大笑,再举起酒碗相碰一饮而尽。
“大人,我们该回去了。”直至酒坛见底菜肴空盘,落日余晖洒下,阚石依旧不舍动身,听着身旁亲兵催促,阚石终于是止住了话头,欲言又止的看着宗延黎,似想告知姓名又有难言之隐。
“姑娘,若来日再得机会相见,我定告知你姓名。”阚石紧盯着宗延黎的面容,忍不住一笑说道:“你真是招人喜欢!”
“哈哈哈!”阚石哈哈大笑直言之后,牵来了马带着亲兵便出城离去了。
宗延黎站在酒肆门前,看着阚石那离去的背影顿了顿,眼底多了几分阴霾。
旁侧小门桑才杰钻了出来,站在宗延黎身旁小声询问道:“将军,杀不杀?”
宗延黎眼底划过些许异色,沉默了许久终于是闭了闭眼道:“动手吧。”
她虽存有私心不忍,却实在不能弃家国百姓于不顾,说她卑劣也好,既得天禄厚望重生归来,又怎能不自私为自己而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不计一切后果,杀了他。”宗延黎再度睁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冷静,眉宇之间带上了几分狠厉。
“阚石,休怪我心狠手辣,各为其主已是仇敌,一顿饱饭已是我最后的仁慈。”宗延黎转身命闻年牵来马,令桑才杰派人阻挠截杀,一边调派人手于阚石出城路径设伏。
既做杀阵,断不能手软!
彼时的阚石丝毫不知自己已被盯上,尚面带笑意说道:“舒格,这南部之地的姑娘真有意思,我瞧着她也是个练家子啊!”
随行的亲兵微微低头,有些一言难尽说道:“将军,或许他就是男人呢?”
“不可能!”阚石瞪眼极为快速反驳道:“我这双眼从不会认错人,她虽做男子打扮,就是个实打实的女人!”
“观其人要观其骨,她就是女子。”阚石说的极其肯定,咧嘴嘿嘿笑道:“下次我还要来见她,与她相处真是太有意思了。”
“……将军此处是敌军之所,一旦泄露踪迹被敌军所察实在是凶险,不能再来了。”舒格忍不住皱眉劝诫说道:“属下刚刚观之城中不少兵卒巡查,看着甚是严明。”
阚石心下叹息,似也在可惜为何难得遇到如此喜欢的人,怎么就是敌国女子呢?
他脑子一转,眸色亮起几分说道:“舒格,你说本将军偷偷将她掳走如何?”
舒格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自家将军,最后干脆说道:“将军何不等攻破山平关之后,再来寻她呢?”
阚石当即皱眉说道:“若她知道我是破她家门的敌军之将,定不会给我好脸色,说不定还会以刀剑相对!”
“难道将军把人掳走,她就不会以刀剑相对了?”舒格瞪眼反问。
“……”
阚石霎时哑口无言,本就是为敌的局面,无论怎么做都是对立面。
阚石心下叹息,似在为自己那尚未有苗头的爱情而惋惜,但是这等念头才刚刚冒出来,阚石就敏锐的发现了暗处似有人在跟踪他们,瞬间收起了纷乱的思绪凝神感知四下,注意到了城外那若有似无看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