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李若被缚在树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那符绳上每闪过一道金光,身上便如火灼一般剧痛,若越是挣扎就缩得更紧。几番下来,他身上已经没了多少力气,只能软绵绵任由金光肆略。迷迷糊糊之中他又想刚才花山寂长的话,不知这老儿要使出些什么手段来。从来没想到过,才逃出魔爪,又身陷人祸。此刻他心中竟有些期盼寒墨能再次前来相救。
再说那边院外众人惊闻有厉鬼出现都慌了神。宰相李氓来到后院,将平城君夫人等人安置到房里安抚。那李花氏本来在后院中照看幼子,闻言也提上长鞭出来询问情况。正纷纷扰扰之间,只见国师大步归来。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那花山寂长走到庭院之中朗声说道:“诸位大人,幸得祖师保佑,此鬼已被降服。还请诸位依旧欢乐宴饮”众人叫好一片。
宰相李氓走上前去,拱手相让道:“多谢师兄无上妙法!既已无事,为弟定要好好奉敬几杯薄酒!”说着便执手相邀上座。那花山寂长却反手拉住宰相小声说道:“相爷,请移步说话!”
李氓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一紧。随他行至一边,花山寂长说道:“相爷,今日此鬼乃是被别院内的异物所吸引,才来作祟。如今虽已降服,但恐还会招来其他邪祟。”
那宰相问道:“这可该如何是好?吾兄可有彻底化解之法?”
花山寂长说道:“相爷放心,那恶鬼已解押在树下。但究竟要如何处置,老朽不敢独断。还需相爷随我至后院,看过之后再做决断。”
李氓心知国师不会轻易说出此言。当下与众人拱手相辞,与国师一前一后,经从偏房穿过花园去往别院。李花氏在正厅之内瞥见李氓和他师兄面色凝重不禁心中疑惑。安慰了众妇人几句,自己悄声出了后门,跟了上去。
却说李若他这里浑浑噩噩中正胡思乱想。那边院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之前昏过去的李锦此时已经成疯癫状,蜷缩在一旁喃喃自语。
只听花山寂长说道:“相爷,此厉鬼实在太过凶恶,你切勿靠得太近。”
宰相朗声说道:“有师兄在此,本相无忧!”
李若分明听的是他父亲的声音,激动不已。他想要开口呼喊,喉咙中却咕咕哝哝的,舌头粘在上颚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又在心中思索口诀,想褪去凶恶之相,好与父亲相认。无奈只要意念稍起,身上便如有无数蛆虫往脏腑内钻,任他默念所学咒语也只能在周身泛起青光。
殊不知从宰相李氓处看来更显阴森可怖。
花山寂长轻轻一挥手,李若的面目露了出来。宰相李氓却只看到一个那青面红眼的厉鬼,口角流涎,低声咆哮。不由得吓得连忙后退。花山寂长上前一把扶住李氓,说道:“相爷莫慌,此恶鬼已被老朽困住,断无逃脱的可能。还请相爷先仔细看着恶鬼的容貌。”
李氓听他如此说,便壮起胆子仔细端详,不由心中一惊:“这,这,这恶鬼竟与我那逆子有几分相似。国师,还请明言!”
“相爷,此恶鬼正是大公子的怨灵所化。昔日老朽便曾说过,大公子命格有异象,易招邪祟。可惜当时被野兽衔去,我等都以为他已命丧黄泉。不期今日竟已成厉鬼魔灵,还要在此作祟。老朽思量;他与相爷曾有过父子缘分,因此不敢随意处置,但也不敢放他继续伤人。”
“这,这。”李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竟呆呆的看着这厉鬼,愣了片刻。又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眼眶泛红,抓着国师的手说道:“师兄,你道法高深,可有什么法子渡他解脱?”
可李若听了国师这话,愤恨之心又起,一心只想将花山寂长拆骨剥皮,不觉身上符绳稍松。他意念一起,身后暴起一阵阴风朝花山寂长卷去。
李氓惊呼一声,花山寂长一把将他拉在身后,一手摸出该一面三角令旗往前一挥。阴风碰上小旗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花山寂长说道:“相爷,此厉鬼之厉害已至于此。他早已不是大公子了,若不早早铲除,后患更是无穷,就是传扬出去,你我哪还有脸面立足于朝堂之上!若不是……”回头一看李氓尚在悲恐之中,口中连连自语道:“厉鬼!厉鬼!请师兄速速降伏!”
国师要的就是这么一句,立刻施咒祭出一个降魔阵法。那降魔符在阵中放出炎炎红光。他大喝一声:“相爷退后!”卯足力气将符咒祭出,化作一道红光朝李若射去。却不想一道黑气突的从李若身后射出,与那红光相撞,激起漫天火花。烟雾之中一个黑衣人挡在李若身前,来者正是寒墨。
花山寂长一手捂住胸口,眼中怒火似要喷涌而出:“又是你这魔头!”
寒墨踱至前来,冷冷的说道:“亏你也是修行了几十年的人,下山了就靠命格异象来这种说辞来糊弄人骗饭吃吗?若是人人都应该要守命格,安天命,你为何不老老实实的在乡下卖豆腐?你又为何不躲在山沟沟里修行?春山语那个老妇又为何想当神仙?”说完长袖一挥,那青匀剑破空而起斩断李若身上的符绳。另一把往生剑也飞至寒墨身边。
花山寂长冷哼一声,说到:“妖言惑众!一派胡言!我等皆是凡人,一生再如何钻营也不过是凡人求善向之心。而他呢,自甘堕落,坠入魔道。正道之人谁能容他留于人间?”
寒墨哂笑一声,用手指画了一道青符落在李若身上。李若顿时感觉身上轻快不少,晃晃悠悠也能站了起来。寒墨退到一旁:“你自己去解释吧!”
李若看着花山寂长身后的李氓,试着叫了一声:“父亲。”
那花山寂长冲身后的李氓说到:“相爷无需过虑,此邪祟已不足为惧。”
“你住口!我没死,更不是什么邪祟。”
“哼,就算你没死,你也是个邪祟妖物,否则你方才所施展的又是什么?又是惊吓众人,又要杀他,你不是妖邪,难不成他是吗?”花山寂长指着身旁的李锦说到。
那李锦正在此时也略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一看,李若就在眼前,又连忙惊呼:“妖怪,妖怪,救命啊”。说罢两条腿连忙乱蹬,几下就缩到了墙角下瑟瑟发抖。
李若冲李氓喊道:“父亲,你当真认不出我了吗?”
那李氓见到李锦的反应心中更是惊惧,颤着声说到:“孽障,孽障啊,你怎么能如此自甘堕落呢?”
“孽障?从小到大,我可曾害过一人?我可曾忤逆过你?都是他们将我害成这样的!”李若声音几近沙哑。
“你,你如今这样,哪里还有人样?可见国师所言非虚。”那李氓说完此话便缩在国师身后。
李若身上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冲那花山寂长大喊:“都是你,你为何要害我?”
花山寂长此时也沉得住气,说到:“我只是算出来你命中有异象,你看看现如今,难道我说错了吗?”
李若急道:“可是,那日,明明是你,是你指使他们要杀我!”说着便伸手朝那李锦抓去。
花山寂长大喝一声:“胡言乱语,休得放肆。”随即抢上前去将手中令旗化作一尺长棍一挑,将李若隔开。那长棍本来是降魔旗卷起来的,从旗帜到旗杆上都布满各种符咒。甫一接触,李若只觉手上如电击一般,不由连忙后退数步。寒墨身形一闪已挡在李若身前。一手将青匀剑塞在李若怀中,一手挥出往生剑。
杀意凛然,剑锋直指花山寂长面门,一股锐气破空之声袭来。
花山寂长见他既已出手,立刻祭出降魔旗。那旗并未展开,在他手中迎风一晃化作一杆长枪,飞身来战寒墨。寒墨亦提起往生剑冲上前来,两人短兵相接斗在一处。
那边李若身上疼痛略微缓和,握了青匀剑朝他父亲走来。李氓连连后退,脸上尽是汗水,眼中惊骇万分。李若见状头上一股热血又突然退去,心中无限凄凉。口中喃喃道:“父亲,呵,父亲呀!为何你只信他人而不信我”
那李氓一边哆哆嗦嗦的后退,一边颤着声回答:“你既已经坠入魔道,又何必对我等凡人苦苦相逼?”
李若看着他,又回过头看了看半空中打斗的花山寂长和寒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尚在流血的伤痕。他握住了一把头发,反手一挥,剑锋气过,断发飘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我与你的父子之情断绝于此!从此,人魔两道;此生,互为仇敌!”他满眼红丝,提着剑一步步的向李氓逼近。
李氓此刻已退至疯癫的李锦身边,见他提剑的模样,指着李若急道:“怎么,怎么,你敢胡来?”
李若却不说话,冷冷盯着他,只将手腕一甩,他身旁的李锦闷哼一声,喉头的一股鲜血全喷在李氓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