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昊觉察到对方清亮的眸色中,有一些酸酸的、甜甜的、涩涩的味道,似乎又带着几分迷茫,但似乎又已经十分的清晰。
玉瑶公主阴冷的目光凝滞在玉妃脸上“玉妃果然天赋异禀,进宫不足半年便能获得父皇信任,可见能力非同常人。”
玉妃当然听出她话中有话,淡然一笑,神色自若地从玉瑶公主身边走过。
“你真的是……?”当她与武元昊擦肩而过时,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玉妃面色微微一滞,并未回头。
“王爷身份尊贵,莫要为不相关的人和事降尊纡贵。”
武元昊更加困惑,焦声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玉妃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无论我想干什么,想要什么,都与王爷无关!”说完,她脚步轻盈地向宫门走去,丝毫不给武元昊追问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玉妃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建章宫那块镶有砖雕的影壁旁。武元昊依然注视着伊人消失的地方,神情复杂难辨。
“显然人家并不领情,不如让瑶儿去父皇面前揭穿她,看她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玉瑶公主缓步上前,声音带着恨意。
武元昊这才回过神,转头冷冷地望着她“皇后娘娘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却不肯挑明,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缘故。如果公主不经皇后同意,擅自到陛下面前说出真相,不知皇后会怎么样?”
玉瑶公主脸色瞬变,冲到他面前,怒道“母后会怎样,瑶儿会受到什么惩罚,元昊哥哥当然不在乎;不过,此事一旦揭穿,昭阳宫那位人美心善的玉妃肯定会被父皇打入暴室……”她恶狠狠地瞥了对方一眼,冷嘲道“莫非元昊哥哥真忍心看着亲嫂子再次没入暴室,暴室是什么地方,九死一生,好运不会总是眷顾这位吸人魂魄的妖女!”
说完,愤然转身,由于太过迅猛,绯红流彩暗花云锦裙摆被甬路旁女贞灌木枯枝挂住。玉瑶公主气急败坏,也不顾公主身份,双手扯着裙子使劲拽,奈何那灌木虽枯萎,枝上的刺却异常坚硬锋利,任她怎么扯都摆脱不了突如其来的纠缠。玉瑶公主又恼又怒又无奈,气得干脆瘫坐到地上,呜呜哭起来。
武元昊自幼生活在皇宫,与这位名义上的妹妹也算青梅竹马,虽心中不喜欢她的刁蛮骄横,更厌恶其母韦氏人品,但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般哭倒在自己面前,心中却也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他迟疑了一下,走到玉瑶面前蹲下身,语气缓和道“记得第一次在建章宫里见到你时,你梳着双丫髻,一身粉色云锦宫装,圆圆的脸颊上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笑起来两个梨涡,一个人就站在那株丹桂树下……”他抬手指向适才玉妃出现的地方,隆冬季节丹桂树早已失去往日繁华,寒风中只有几片褐色枯叶挂在枝头来回摇摆,似乎以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告它的不甘心。
玉瑶扭过身去,背对着他,继续抽噎,眼角却偷偷扫了一眼院中那株丹桂树,眸中掠过一丝暖意。
武元昊见她不理睬,有些不耐烦,起身准备离开,抬头忽见丹桂旁回廊里有人影闪过,想来大概是被院中哭声引来,远远看清是怡亲王和韦皇后最宠爱的玉瑶公主,又忙闪身躲开。
武元昊剑眉一蹙,自知此事不可喧嚷,其一太后玉体抱恙,需要静养;其二,玉儿在宫中本就孤立无援,若是因此事惹恼韦氏,于她于己绝非好事!
他长叹一口气,索性紧挨着玉瑶也坐下。
玉瑶虽未回头,却觉察到身旁温暖的气息,心中不由暗喜,但目的尚未达到,她可不会轻易回头,仍然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抽泣。
“瑶儿”武元昊拧着眉心,不得不耐着性子温言道“好瑶儿,别再哭了,若是惊着太后,我肯定又要挨板子了!”说着他用左肩轻轻碰了一下身边人,伸出左手道“诺,你看,那年你从树上摔下来,太后命苏嬷嬷用玉板打我掌心,现在还留有血印呢!”
玉瑶闻言忙回过头来一看,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掌好端端的平摊在半空,自知上当,她恨恨地举手打在那只撒谎的手掌上,却不料被对方紧紧抓住“瑶儿,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元昊哥哥不好!”武元昊满脸陪着笑容,搀着她起身。
玉瑶倒也识趣,见好就收,她也不想惊动太后把事情闹大,因为闹大了,自己的筹码也就失去作用。
她噘着嘴,一脸不情愿的任由武元昊搀着,暗地里一只玉手却将武元昊松开的手掌紧紧握住,破涕为笑道“你说的,都是你的错!皇祖母问起来,你可不许反悔!”
武元昊见她转怒为喜,不再提玉妃身份的事,虽不情愿,却也不便当即负了她的颜面,只得再次握住她的手。
二人执手相对,一个含情脉脉,一个默默无言,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注意影壁旁出现几个人影。
“好了!好了!老奴可以回去向皇后交差了!”一道惊喜的年老声音响起,二人均吃一惊,顺声望去,见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韦皇后身边的掌事桂嬷嬷,她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位慈眉善目,身着紫色女官服,是掌管后宫膳食的韦尚食,此时前来必是为太后进献食谱。她旁边立着另个一人。
武元昊定睛一看,眉睫微颤,握住玉瑶公主的手不由松开,然而为时已晚,二人十指相握,含情对视的一幕早已落入玉妃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