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宝一听,神色瞬变,他看了看金砖地板上狼藉的碎片。那名宫婢正瑟缩着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慌乱的捡拾着夜光杯的残躯,好像这样就可以重新恢复原样。
“徐督监”锦袍內监凑到徐三宝身边,低声道“这夜光杯可是宸妃娘娘最喜爱的,又是波斯的贡品,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咱们都要跟着倒霉……”
徐三宝斜睨了那內监一眼,他认得此人是皇帝近侍李连生,心中虽不满他仗势欺人,但深知这些近侍职低权大,招惹不起,于是耐着性子沉声问道“依李兄之意,该如何处置?”
李连生听闻对方唤自己‘李兄’顿时心花怒放,斯人依仗着自己是司礼监掌印严高的亲外甥,向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尤其对十二监八局四司的掌事太监更加嫉恨。这几日见负责宴饮的徐三宝处事有条不紊,待人和气宽仁,对他既不谄媚也不反驳,不软不硬的态度着实令他难受。此时,忽听徐三宝称呼自己‘李兄’,心气顿时顺畅,语气也变得亲热起来,忙抱拳笑道“徐……徐老弟,依为兄看……”含笑的目光转向宫婢,瞬间变得阴鸷冷漠“杖毙!”
徐三宝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惊且怒,脸上却依然保持和气笑意“近日太后玉体抱恙,陛下下令宫中不得杀生,为太后祈福……李兄若是为了一个酒杯伤了一条性命,明礼的知道这是秉公执法,不明白的糊涂人就难免会曲解李兄的执法严明为……滥用私刑!若是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那你我都要……”徐三宝言尽于此,故意隐去后话。
李连生不由睁大那双微眯的小眼睛,脸色一会青一会白,阴冷的目光再次投向跪在地上的宫婢时已失去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不知徐督监有何高见?”迟疑片刻,李连生终于低声问道,语气中仍带着几分不甘。
徐三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脸色缓和道“一个杯子而已。”
“听说夜光杯在夜间可以大发光彩,又是宸妃心爱之物,可这只已经碎了……如何向她交待?”李连生神情焦虑地问道。
徐三宝微微一笑,凑至他耳边轻声道“不瞒李兄,昨晚查验今晚宴饮用具时,小弟已经试验过了……”
李连生一惊,瞪大眼睛,压低声音追问道“如何?”
徐三宝笑着摇摇头,双眉一挑,斜了地上碎片一眼道“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啊!”李连生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假的!”语出方悔,连忙捂住嘴,紧张的瞧了瞧左右,见众人仍围在那名肇事的婢女周围,有几个小內监正窃窃私语,偶尔有好奇者向这边看过来,但一遇到李连生和徐三宝的视线,便迅速低头垂目。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晨雾轻薄如烟如纱,皇宫依然沉浸在睡梦的寂静中。
建章宫正殿耳房的朱漆雕花门‘吱呀’一声打开,房内走出一位身着天青色云锦宫装的女子,乌黑的秀发挽成朝云近香髻,她顾不得拂去耳畔凌乱散发,神色匆匆地快步走下台阶,向前殿张望片刻,见殿前廊下闪过一个人影,忙向那人招了招手,殿前等候的內监立刻疾步走过来。
“三宝,春心说你找本宫?”女子正色道。
“玉妃娘娘,奴才确实有要事回禀。”徐三宝双眼布满血丝,面色憔悴,像是整夜未眠。
听他声音有些沙哑,玉妃关切道“昨晚出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好像很累?”
徐三宝上前一步,左右张望了几下,压低声音道“前几日太医院说太后的病来势汹汹,服药后不见好转,也无加重迹象……娘娘,院首曾经暗中提醒娘娘,太后的病有蹊跷……”
玉妃紧紧盯着徐三宝,见他止住话头儿,忍不住催促道“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徐三宝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是宸妃命人偷偷在太后的膳食里加入波斯秘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