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待以眼角的余光瞥向下方时,他登时吃了一惊——云梯呢?
原本横贯于正下方的横杆与肋木竟已消失不见。
待注意细看时,他这才发现,高大的云梯不知何时已然崩塌、解体,无数散碎的各式零件溅落了一地。
天罚这才猛然记起,在自己先前窜至高空之时那阵奇怪的轰隆以及观众们的尖叫——那根本不是音爆,而是脚下云梯解体、散架的巨响,大家的惊呼也绝非感慨于战况的激烈,更是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场前所未有的比赛事故。
横贯两座瞭望塔之间的这座云梯本就是临时建筑,经受红双链的反复冲击、碰撞后早已是摇摇欲坠,又在天罚借势向半空猛窜之际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与反作用力,故而难以支撑当场崩溃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较先坠落、背对地面的红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下方的变故,依旧兀自冷笑着施展那条单鞭向他袭来。而透过红密集的链花分明可见,在她身下十多米开外,一截折断的肋木正侧躺朝上锋芒毕露,锐利如矛的尖端直指红的背心窝——且相对距离正伴随着她的坠落还在急速减少中!
“危……”天罚刚想大声喊出提示,胸口却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鞭扫,涌入鼻腔与咽喉的气流连带着声带一齐岔住了气,登时再难发声。如此一耽搁,地面的距离便又近了几分,同时传来的还有红嘲讽般的笑声:“怎么这会儿怕死了?别担心,就算落到地面,还有缓冲地垫不是么?”
别担心个屁,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天罚不禁暗地里破口大骂,却又很快在心间刹住了嘴——眼下情况紧急,他连暗骂这点工夫都耽误不起了。
又一记鞭扫当头而来,天罚却不再躲闪或格挡,而是在铁链砸中自己额头的一刹那猛抬起左手,配合着右手一起紧握住缠绕在臂膀上的另一条链身——伴随着双臂的同时发力,他腾空中的身体瞬间改为了头下脚上的姿态,犹如导弹般飞速穿越着半空中链条组成的火力网,直冲向更下方的红。
由于彻底放弃了防御,他在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内便同时承受了数十甚至数百下的沉重顿击,伤害已然超越了先前击打所造成的总和,左侧大臂更是被急速掠过的铁链侧面撕开了衣袖,留下了一道两寸多长的的划痕。
他已经先见血了,不过这并非红有意为之,毕竟就连大姐头也没想到他如此不要命,竟然硬是从漩涡般高速旋转的链条中杀出了一条路来。她还未来得及将另一条铁链召唤而来防御,天罚便已杀至近前,张开双臂,却没有像先前那样以双爪发动进攻,而是——
收起钢爪,自侧面抄出左臂横向截住她的柳腰,同时用尽全力,将自己厚实的身躯转至下方直面地表——直到在天罚怀中转过身后,红这才终于看到了下方那道近在咫尺的锋芒,可还没等她露出惊恐的神色,剑齿虎空闲的右手便已捂来,紧紧罩住了她的双眼。
“危险,别看!”
话音未落,周身便又响彻一片激烈的爆破声,仿佛整个天空都塌下来了一般——这次他可以确信,的确是音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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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观众都惊呆了——就在那截断裂的肋木即将扎上天罚背心的瞬间,眼前发生的一切却突然变得慢了下来,连带着周遭的空间一齐如涟漪般荡漾出波纹,仿佛是流淌的时间受到了某股力量的迟滞。几乎与此同时,伴随着剑齿虎身躯的逐渐透明化,他与地表之间忽的凝聚出一股剧烈的青色闪光,直照得众人难以睁眼直视。待回过神来时,却见原先坠落点的四周留下了清晰的爆炸痕迹,四散的云梯碎片也已瓦解为更多更密的残渣,而在半空中拥抱成一团的他俩则正如皮球般再度腾空而起,朝向另一边较为空旷的塑胶跑道上坠去。
天罚侧躺下来的左半边身体先行着陆,受惯性影响,他又直直地向前滑出了五六米远,这才逐渐停住——即便是半边的衣服已被摩擦出的火花灼烧得稀烂,模糊的血迹拖拽了一路,可他却依然紧紧抱住怀中的雌狮,绝不撒手……
直到这时,围观众狮方才想起发出惊呼,同时一齐从观众席上涌过来。可还未等他们靠近,躺在地上的那两个身影却又再次动弹着直起了身子——是钻在天罚腋下的红将他缓缓扶着坐起。
“你,你为什么……”劫后余生的她直愣愣地望着天罚,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罚伤得就要重很多了,先贴地的半侧体表皮开肉绽,左大臂更是早已鲜血淋漓。“嗨,没,没什么……”尽管疼到龇牙咧嘴,可他依旧嘴上不肯认怂,“这不是……为了救你嘛,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嗷——”胳膊上的伤着实难耐,他几乎只能断断续续地抽着气,缓缓将字词吐出。
“你……”红只觉脸颊发烫,竟像个小女孩一般微微烧起了红晕,“谢……谢谢你,天罚……”不觉间,甚至就连眼角也已盈满了水花。
如果天罚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平常总是轻蔑称呼他为“小老弟”的女魔头,第一次如此正式、庄重地直呼他的名字。
“老大,没事吧?”第一个冲至近前的蒙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卷绷带,刚要手忙脚乱地拆封,却立刻被旁边的红伸手夺去了,“笨手笨脚的家伙,还是让我来吧。”
红悄悄撇干了泪珠,重新洋溢起平时略带一丝骄傲的微笑,亲手为天罚的左臂进行着简单却又细致的初步包扎,“蠢货,每次都这么奋不顾身的,早晚有一天得送了命不可!”她在手头上忙活的同时还不忘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天罚。
“这不得拜大姐头您所赐啊。”天罚只觉伤口包扎后疼痛减轻了很多,不觉间犟嘴的底气也多了不少,“既然教我们这么多本事,总不至于是指望我们去当马戏团小丑吧,照这么说,大姐头您不也得成咱的领队了?”
“少开玩笑了……”红左右环顾一番,见围上来的战友还不算太多,且还维持着一定的距离,于是赶紧轻声问道:“那个,你刚刚……抱了我?”她的语气略带一丝惊诧,显是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呃……”天罚老脸一红,“确,确实……但这,这不算占便宜吧……”
“想哪去了笨蛋,姐姐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你。”红掐了掐他肩膀上的肉,“就是有些意外,毕竟长这么大以来,其他同龄异性见了我都得躲着走,除了我老爹,还真没有其他男人……”
话说至此,她的脸似乎也烧得更红了,“还真没有其他男人抱过我呢,你是第一个……”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只有蚊子能听得清了,“实话实说,抱着我的感觉怎么样?”她的话语间透露着一丝害羞,但更多的却似乎是满满的期待。
“啊哈,那个……其实挺舒服的,嘿嘿……”天罚就是不禁夸,眼下又是得意忘形起来,“腰挺软的,就是胸小了点,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早已忘了周围围着一大堆吃瓜群众,不自觉间竟如此大大咧咧地说出了口。
红为他绷带打结的双手登时僵住,“你说什么?!”声音早已没了先前略带一丝柔嫩的含蓄,而是再次变得威严凌人。
“啊,那个那个……”天罚这才意识到玩笑开过头了。“我,我是说……”可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辩解,红便已凶神恶煞地将他扑倒在地。“你说你没有感觉是吗?”她以未用完的绷带勒住剑齿虎的脖子,狠命扯紧的同时愤愤道:“现在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饶命,我……有了,太……太有了……”被女魔头勒得两眼翻白的天罚一边绝望地挣扎着手脚,一边吐着舌头不停告饶。
围观的战友们对于剑齿虎的伤势本是颇为关切与担心,结果见他无甚大碍,又被红教训得如此狼狈,不禁纷纷捧腹大笑起来,先前笼罩在场地上方的负面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怎么样,人没事吧?”主席台上的漂亮男孩终于匆匆赶来了,若是他再晚来一步,天罚估计真的得被红活活勒死了。
“这器材怎么布置的,这么容易就散架了,要不是天罚以命相救,险些酿出安全事故。”跟在后面的老军师揪着心望了望不远处气垫台上的云梯碎片,随即扭过头来严肃地对红说道:“回去以后可得好好管管你的手下,如此重要的日子居然能出这种幺蛾子!”
“是是是。”红吐了吐舌头,同时略显无辜地摊了摊手。
“不过也确实得感谢二位,为我们贡献了如此精彩的比赛。”一旁的大漂亮赶忙笑着打起圆场。“我们评委席一致决定,将本次比赛的冠军颁给二位之间的胜者。”他看了看浑身是伤的天罚,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红,“所以说,本场的胜利者是……”
“是他。”红摇了摇头,“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这么严重的伤……更何况,说到底还是我先见血的。”说着,她稍稍翘起了右腿。
刚才由于有剑齿虎的身躯作为保护,被抱在怀里的她几乎毫发未损,只是小腿处被四溅的钢筋碎片划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伤口,稍微渗出了一些血迹——“是他爪子挠破的。”她扬起下巴,指向一边的天罚。
其余众人由于观赛时距离甚远,故而也不清楚这道伤口是什么时候造成的,可天罚对此却是一清二楚,“喂喂,不对吧?应该是我先受伤的,你看……咦?”他刚想紧跟着展现自己胳膊上被铁链划出的血痕,却一巴掌拍到了层层的包裹之上——他那点小伤口早就连带着塑胶地面造成的大范围擦伤一并包扎完毕,眼下怎能看得出来呢?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漂亮男孩也不给天罚解释的机会,直接大声宣布道:“那么本次赛事的冠军便是——獠牙卫队的队长,天罚!”
天罚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立刻被一拥而上的蒙格等部下们淹没了。“老大万岁!老大万岁!老大万岁!”獠牙战士们将天罚高高簇拥着举起,一遍又一遍地抛向天空。
“等一下,啊啊啊啊,伤口又要崩开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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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半空中表情略显浮夸的天罚,漂亮男孩虽然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开怀大笑,内心却已然再次陷入了深思。
刚才他分明看到,剑齿虎几乎是被钢刺扎中后心的一刹那,于周身裹挟着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能量,将自己给硬生生弹开了——这绝非能用普通的自然物理来解释。
莫非……他不禁悄然皱紧了眉头。
是魔道之力?
出身史前蛮荒的剑齿虎究竟是如何掌握如此惊人能量的,这确实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有关于他的谜团本身就已经太多了。
绿色的魔法……是木元素吗,正对应着上古四神中的圣龙主暮煞。再联想到他先前所说的龙族语言,这些究竟在暗示着什么呢……
“天罚老弟,你果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小狮王低下头来,悄然自言自语着,“看起来,我是得开始给你准备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