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告诉我——当一支敌军部队撕破防线,深入我方境内威胁后方时,作为指挥官的你们该如何应对?”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剑道训练的半个月以后。在马拉马拉营地东侧豪华的阶梯典礼堂内,老军师疤面主持了一场军事理论讲座。台下座无虚席,皆是狮族新招募的新兵蛋子以及天罚、蒙格他们这样的年轻军官。
老军师话音刚落,蒙格便已站起了身,“调动左右两翼,从两个方向包抄敌人,随后再以优势兵力发起接连不断的猛攻,彻底围而歼之。”
老军师扶了扶下巴处不修边幅的白须,眉间紧皱的纹路拧成了疙瘩,“是的,这的确是常规思路,不过……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绝境中的部队往往将爆发出极为惊人的能量,对于背水一战的我军是这样,可对于深陷包围的敌人来说亦是如此。倘若你的部队一下子吃不掉对方,几次毫无收获的猛攻后士气必然大减,此消彼长之下,敌人反倒是可以趁机在你的后方展开,甚至更进一步,配合包围圈外更多的援军部队对你进行里应外合的夹击,这不是要中心开花了么?”
“那要不干脆无视他们,继续向前推进?”下一个回答的是新兵营的白风,“俗话说‘狮子不会因狗吠而回头’,我们或许可以暂时忽略这些来自后方的袭扰,把重点打击集中到正面的敌军身上。只要我们能将敌人主力全推平了,这些后面零散的小部队估计也就不足为虑了吧?”
“那就更愚蠢了。”老军师干脆地评价道,“你的后勤线、补给线,包括撤退的后路,全都通通暴露在对面的枪口下了。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和补给,士兵们再勇敢,也不可能饿着肚子跟你上战场。你大可以说以战养战,靠掠夺敌人的补给维持生计,可这完全是将自己的全部生机指望给了敌人,万一正面的敌军避而不战令你无路可进,甚至更狠一点坚壁清野搞焦土政策,彻底断了你获取补给的手段,你可就真只能活活憋死咯。想想几年前,犬族是怎么拖垮帕雅丁铁骑的,少狼主当初的惨痛教训至今可依旧历历在目呢。”
“啊这……”蒙格和白风面面相觑,不光他俩,底下绝大多数小秃子都咧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军师,我知道。”直到这时,天罚方才站起来悠悠答道,“敌军虽然被包围,但依旧保留着相当的战力,若是贸然强攻必将损失惨重。但军师您也说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突进的敌人固然会威胁我们的后勤,可我们也能反过来断了他们的补给,随后再围他个三五日。如此一来,敌军必然军心大乱,待他们濒临崩溃之际我们再发起总攻,赢得胜利自是不费吹灰之力!”
比起靠死记硬背才勉强通过军事理论学业测试的蒙格,真正花时间和精力好好读懂了兵法的天罚算是真正做到了融会贯通,一张嘴自然就是不一样的境界了。老军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可紧接着又追问道:“但假若被包围的是你所在的部队,你又该如何应付呢?”
“如果可以联络到外围的友军部队,便拜托他们在外围摆开要不顾一切发起总攻的架势,从一个方向吸引住敌人的大部分火力;或者主动寻找敌人包围圈中较为薄弱的一点,随后抽调出一部分的突击部队对其发动猛攻,敌人必然会错判我军的进攻方向,从而着重加强个别地区的的部署,如此一来其余各方向的军力也会收到相应的削弱……接下来该做什么,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集中一点,固然可以登峰造极,但很可惜现实往往并不那么理想化。有时候我们不能总想着自己能给敌人造成什么威胁,更多还得要顾及到敌人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唯有步步为营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先确保能胜,再考虑怎么打的问题。攻守兼备的同时还要开拓自己的思维与战法,既不能腐朽保守,更不能激进冒险,在攻守之间找准自己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该有的定位,主动且充分地调动敌军,而非被敌军所调动,进攻中时刻预备防守,要在防守中随时酝酿反击!”说罢,他瞥眼望向一旁的观礼台,与身为特邀嘉宾的萨凡娜和怪尾巴同时对上了眼。五哥竖起大拇指向他致意,而娜娜姐更是带头鼓掌,引起了全场观众们海涛一般的欢呼与赞扬。
“不错,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讲台上的老军师也微笑着点头表示认可。
待全场掌声逐渐退却后,他清了清嗓子,正要继续提出下一个理论问题,可就在这时,从殿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军号——军号象征着军情!在座各位尚未回过神来,便紧接着又是两阵……“一声代表敌军入侵。”蒙格喃喃道,“二声代表我军主动出击,三声则表明……”
“友军有难?!”他和天罚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声来。直到这时,其他小秃子方才回过神来,讲座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大堂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却见怪大叔泰森走了进来,蓄势待发的他换上了全套的板甲与护腕,其上只有长期使用而留下的深深痕迹,没有任何纹章或装饰可言,身后则斜背他最具标志性的武器短矛,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是另一支五尺长的双手巨剑。
“军师。”泰森向老军师行礼道。老军师也赶忙走下台来还礼,同时问道:“军号一响必有敌情,不知泰森将军可知究竟是为何事?”
“狼国与犬族战端再开,我军也即将参战。小殿下已经提前带领玛莎营去往河东前线的军营,预备在那里集结兵力并召开军事会议,所有高级将领都要前往与会。对了,天罚将军和蒙格将军,你们俩也被要求前往,这次作战可少不了獠牙卫队的序列。”
“了解!”蒙格连忙挺身敬礼,同时心底还不忘一阵窃喜——诶嘿,真没想到一直负责给天罚捧脚的自己如今竟也混成了所谓的高级军官,地位可是凭空涨了一大截啊!
“我知道了,收拾下就马上出发。”老军师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乱糟糟吵成一团的小秃子们大声宣布道:“本次讲座暂时就先到这里,大家赶紧回各自的营区报道吧,提前做好长期出战的准备,毕竟我们接下来可能要面临出国作战!”
从拥挤出大堂的人群中一路逆流前行,天罚也匆匆走了上来,“出国作战?不至于吧,敌军主力既已尽数被吸引到狼国方面,按理说我们这边的压力该要小很多了啊。等一下,友军有难,莫非是……”
“是的,狼国联军对常洛的攻势失利了,南方局势顿时变得不容乐观。”泰森答道,“不仅如此,孤军深入的灰狼更是被犬族的大军围困于维迦山一带,而且他们的狼女王也在其间,情况万分危急。”
“什么!”天罚大喊一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在港口剧烈爆破的火光照耀下,那属于紫葡萄的飒爽身姿。孤军深入乃兵家之大忌,按理说狼女王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何她眼下却犯了如此的低级错误?
“听起来是要开战了吗?”正当他懵圈之际,另一边的怪尾巴和萨凡娜也匆匆赶了过来。在得到怪大叔肯定的答复后,怪尾巴忽的叹了口气,“我也挺想跟着你们一块儿上前线去呢,不过可惜,我差不多也该回都城复命了,老六那小子这段时间没我看着,都不知道又该闯出什么祸来了……”
“我也是。”萨凡娜有些失落地说道,“战端一开,必定会有不少的伤亡,负责医治伤员的圣母十字会那边估计人手也会紧张,我恐怕得带人到那边去支援,无法从军远征离开本土。”
“真是遗憾,这段时间二位的照顾在下属实感激不尽……不过没关系,我跟瓦格哈尔会连带着五哥还有娜娜姐的那份力量一起努力的!”剑齿虎拍了拍腰侧鞘内的龙骨剑,“五哥,来日方长,我们终有机会再见面!希望下一次,我们能真真正正的并肩作战,共夺荣耀!”
“对,来日方长。”豪爽的怪尾巴发出了雷霆般的狂笑,“天罚老兄,我们后会有期。”
“剑齿小弟。”他刚想再和萨凡娜说两句话,谁知郡主殿下竟抢在了他之前开口,“请再让我看看瓦格哈尔。”
“啊嘞?”天罚虽然困惑,却还是掀起衣摆将龙骨剑抽出,横置着展示在萨凡娜的面前。自怪尾巴将这把剑完全托付给他以后,他又把剑送去了军营中的工匠那边,针对自己的审美与操作习惯重新进行了一定的改动,直到昨天才刚拿到手。与第一次见面相比,黑剑的两侧护手变得更短,并且额外雕刻出了猫科双爪的造型,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剑柄尾端额外增添的铅制圆石用以平衡重量,铅石是一只怒吼刃齿虎的脑袋模样,两小片红榴石修饰的眼瞳显得格外栩栩如生。除此以外剑身上还开了三道深深的血槽,搭配起极尖的前端可以说是既能刺击,亦可挥砍,能充分发挥剑齿虎双持的独特战法。
萨凡娜伸出右手轻轻托起瓦格哈尔的剑首,随后在在场诸狮的一片惊讶的神色中低下了头,以闭紧双眼的肃穆神情将唇触碰到了冰冷的剑刃上。剑很锋利,待她再缓缓抬起头时,上唇已然渗出了一丝血迹,其中一部分也留在了瓦格哈尔的身上。
“等你再回来时,我希望能和瓦格哈尔一起尝尝敌人鲜血的滋味。”面对着有些瞠目结舌的天罚,萨凡娜只是微笑着扬起了嘴角,那一抹血色反而令她苍白的唇齿变得愈发迷人了。
“加油,我和小五在后方等着你的好消息。”
……
时已过立冬,半空中洒起纷纷扬扬的大雪,大地上一片惨白。黑火炉里烧着燃煤,沙盘在军帐中央摆开,漂亮男孩在前,两侧排开着一众部属——老军师,泰森,疤鼻,半尾,红,白眼,天罚,蒙格等均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