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没理他,提起一袋红薯就往里走:“这有什么,这几年我在外头,什么都学会了。对了,这店里怎么只有你一人,徐掌柜呢?”
云安解释:“店里的伙计去码头搬货了,徐掌柜去了漳州月港的分号,现在泉州这边官船多,从海外进来的私货少,价格高,月港那边私船多,价格能便宜些,所以都去了那边。”
云霁把红薯放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才问:“我爹娘都还好吧?”这是他最关心又最怕问的问题。
云安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停顿住了,刚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啜泣道:“爹娘皆已不在了,娘是在你出事的第二年走的,爹是去年走的。”
云霁听到这里,如遭雷击,他双膝“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面朝北方,重重磕头:“爹,娘!孩儿不孝!我回来晚了。”
闵悉看到他这样,心头一紧,赶紧上前去:“七哥,请节哀!”
云霁直起身,一把抱住了闵悉的腰:“九弟,我没爹娘了!”说完再忍不住,埋头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闵悉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也忍不住哽咽起来,抬手轻抚他的背:“对不起,七哥,我们回来晚了,应该早点回来的。你把澳门那边的事跟这边的人对接一下,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先回京城祭拜双亲。”
好一会儿,云霁才止住哭泣,抬头看着闵悉,双目赤红:“不怪你。对不起!”
闵悉轻拍他的肩:“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么见外的话吗?”
这是云霁最害怕的结果,子欲孝而亲不待。他这一刻终于理解了那句“父母在不远游”,他离开家的时候,母亲泪眼婆娑,不舍他离开,父亲则板着脸说:“以后他就是一家之主,是该去经受点风浪的!”谁知那竟是永诀。
等云霁情绪平复下来,便叫过云安:“把这几年家中发生的事细细与我说来。爹娘是怎么去的?当年船队出事之后,可有船回来?如今家中当家的是谁?”
云安便从出事那时说起,发生海难那年,五艘船沉了一艘,坏了一艘,还有三艘安然无恙,沉的那艘正好就是云霁那艘。
那三艘船把被风浪打坏的那艘船上的人都救了下来,甚至连货物都抢救了七成,说来也怪,沉没的那艘船上则一个生还者也无。据说是没有搜寻到生还者,甚至是在哪儿沉没的,大家都闹不清楚,说是当时风浪太大了。
云霁的母亲得知他出事后,就直接晕厥了。
云霁的父亲得知儿子出事之后,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他下令家中船只不许再下南洋,只允许跑近海。
“这就是咱家商号的货卖得比家贵的原因,我们是从别人那儿买来再出手的,自然要贵一些,否则就毫无利润了,不过咱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做这本地人的生意,而是买了去北边儿卖的。”云安解释道。
云霁点头:“后来呢?”
“爹和娘一直都认为你没死,他们到处找人去南洋搜寻你的下落。就在得知你出事的两个月后,娘再次晕倒,爹请来大夫检查,发现居然是有了身孕,算日子,似乎就是你出事那时怀上的。爹和娘这下相信你是真去了,这个孩子是你托生的。”
云霁面露讶异之色,父母恩爱异常,却只得了自己这么一个儿子,多年想要再生皆无果,虽然家中长辈也一直想要父亲纳妾多生几个,父母觉得有他就足够了。没想到竟会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又突然传出喜讯。
“生下来了吗?”云霁问。
云安点头:“嗯,是个哥儿,取名云霖。娘生了大哥之后,一直都没怀上,就是身体亏空得厉害。生霖哥儿的时候亏得更厉害了,不到半年就去了。娘走了,爹太过伤心,也大病了一场,一直吃药施针,却未曾好转,拖到去年,也没熬过去。”他说到这里抹了把眼泪。
云霁已经泪流满面了,他这会儿别提多自责了,是他造成了父母的离世,他吸了一下鼻子,问:“弟弟呢?”
“爹去的时候,霖哥儿还没满两岁,外祖母把他接到陶府去照顾了。”
云霁知道,弟弟这会儿被外祖母照顾着,稍稍放了些心:“霖哥儿身体好吗?”
云安想了一下措辞:“娘怀他的时候年纪太大了,又太过忧思,他生下来的时候就体弱多病,幸得爹用各种珍贵药材养着,外祖母对他也上心,照顾周到。现下大了些,身体应该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