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这样了。”闵悉说。
翌日他们就离开扬州,出发去苏州。刚到苏州,便赶上了一场台风,狂风大作,暴雨如注,下得是昏天暗地,自然是不能赶路了。所有人都上了岸,找客栈住下。
算西历,现在是八月,还不到九月,还是台风盛行的季节,好在还没出海,不然还真不好说会发生什么情况。
因为下暴雨,到处都是水,他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待在客栈里。
还有一件特别麻烦的事,就是老修斯淋了雨,病了。病得很严重,卧床不起,云霁的医术根本应付不了,只能去请当地最好的大夫来诊治,下着暴雨,低洼处都被水淹了,大夫也不愿意出门,云霁不得已多付了几倍诊金,才把人请动,绕了很远的路才回到客栈。
大夫给老修斯扎了针,开了药,服下之后也只是稍稍缓解了一下。一直等到台风完全过境,雨过天晴,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老修斯的病情还是很严重。
闵悉和云霁陷入两难:是要留下来照顾老修斯,还是带着他继续赶路。
老修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坚持要上船离开:“我快要不行了,你们带我走吧。我就算是死,也更想死在船上,死在海上。等我死了,你们就把我直接扔在海里,那是我最好的归宿。”
闵悉和云霁都想过要给老人养老送终的,但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们强抑住内心的悲伤,带着老修斯上了船,沿长江顺流而下,不到半日工夫,便到了海上,船转向南面。
老修斯听说到了海上,仿佛便松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安详多了,精神头看起来好了不少,只是水米不进,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果然,还未到泉州,老修斯便落了气,到底如他所愿,死在了海上。
迭戈难过得嚎啕大哭,虽然老修斯跟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这里,老修斯应该算是他心理上最亲近的人了,因为他们都来自葡萄牙。老修斯没了,这意味着从此他就要独自留在大明了。
闵悉和云霁自然也很难过,这个老人话虽不多,但人真的很不错,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是真的把老人当成自己的长辈在对待的。
最后他们遵照老人的遗愿,将他海葬。他是葡萄牙人,比起埋葬在大明,海葬显然更合适,或许有一天,他的灵魂会随着洋流回到他的故乡。
迭戈因为老修斯的辞世低沉了好些天,闵悉和云霁除了安慰开解,也很理解他的低落。当初他们两个一起流落到欧洲,也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因为有对方存在,哪怕是异国他乡,也觉得有依靠,并不那么孤独。
老修斯走了,以后就只剩下迭戈一个人,想听个乡音都没有了。
闵悉和云霁觉得带他回去是正确的,因为可以给迭戈一个选择的机会,也许老修斯没了,迭戈就不会再执着于留在大明了。不管他怎么选择,两人都会坚定地支持他,给他提供余生的保障。
其实迭戈有做点心的手艺,这就能让他无论在哪儿都能立足了。
数日后,船顺利抵达泉州。
云安已经采购好了大部分物资,只是暂时尚未装船,因为前段时间经过苏州的台风也经过了泉州,只是没有苏州那么严重。但为了安全起见,货物是要等出发前才装船的。
没装船正好,闵悉和云霁正想把船改装一下。两人跟泉州的造船厂商量了一下,把中式风帆改造成西式的。
到时候他们的船跟着爵士号一起走,肯定是跟不上爵士号的速度,这就需要爵士号配合他们的船,但也不能一味要求爵士号迁就他们,他们也要尽力提高自己的速度。
船厂没做过西式风帆,闵悉和云霁对西式风帆熟悉,他们绘出风帆的图样,让船厂匠人改造帆杆。帆布则用粗棉线纺织,然后再油蜡等进行防水处理,这样帆布的结实程度明显能得到更好的提升。
为了让帆布更牢固耐磨,闵悉还教会了船厂匠人在帆布上用铁片打上金属气眼,如此一来,系绳的孔眼就不容易被大风撕扯开裂。
匠人根据闵悉的要求做出了这个工艺,看到成品效果后非常惊奇:“这也是西式船帆的做法?”
闵悉说:“差不多吧。”这种气眼也叫鞋眼,闵悉也弄不清到底是谁先发明的,但帆布上用气眼,不仅绳子穿孔方便,绳子活动也更灵活,还能增加风帆的使用寿命。
匠人明显也发现到了这一点,觉得这虽然是个很小的点,但办法确实非常不错,打算以后做船帆都用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