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到午后,东家给榨油工们管饭。
但这待遇自然跟“童工”无关。
那名姓赵的老师傅,吩咐厨子给赵春和招娣盛了两碗粟米饭。
至于陈烽这个外姓人?
只能眼巴巴看着。
“赵大爷,陈二是我小兄弟,跟我混的,给他也匀一碗呗!”
这就是赵春对陈烽不客气的自信所在:
年纪比我大怎么了?
身体还没我壮实,干活要我帮忙。也还需要我的面子才能让他吃上饭!
耐不住软磨硬泡,赵大爷终究还是给陈烽要来了一碗。
上面还淋了一大勺炖南瓜。
“谢谢,谢谢赵大爷!”
陈烽受宠若惊,连忙鞠躬道谢。
谷物的香气,混合飘着油花的南瓜甜香扑鼻而来,他舍不得大口吃,而是小口咀嚼品味。
“香!太他妈好吃了!”
吃完饭,连碗底汤汁都舔干净。
赵大爷给他们付了报酬:满满一篮子的菜籽饼,然后就轰他们滚蛋了。
这些榨过的油饼,也叫菜籽饼,是农村古法榨油剩下的废料。可以用来喂猪喂牛,也有些穷人会拿回去当食材,觉得能增添油水。
“这位赵大爷,是个好人啊!”
陈烽心中暗道。
小孩子没力气,说是帮工,其实无非找个理由帮衬他们一下。
赵春傻乎乎看不出来,陈烽却瞧得通透。
离开油坊,赵春熟门熟路找到了村里一户人家,向马扎上的老大爷喊话:“老王头,你有口福喽!”
“新鲜的油饼子?”
老王头吸了吸鼻子,浑浊的眼神开始发亮:“你个臭小子可有阵没来了。”
赵春傲然一笑,装出大人模样与他寒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老王头接过去三人的菜籽饼,交换回大小不一的几颗地瓜。
一种是油料,一种是食物。
谈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各取所需而已。
陈烽虽然很想尝尝菜油炒菜的滋味,却也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获得口粮。
家里没余粮,万一哪天生病不能干活,那就真的要活活饿死!
三人开始向黄姑屯返回。
赵春牵着媳妇,踩在路中间的车轱辘印里往前走。招娣才十岁,也有贪玩的天性,开心的咯咯直笑。
蓦然!
“咚咚!”“咚咚!”
远处传来闷响,陈烽惊愕回头。
居然是几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下意识避到路边。
赵春和招娣只是乡下小孩,牛羊猪都见过,但似乎对马匹这种庞然大物十分陌生。
居然被气势吓傻在原地!
而马匹也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径直冲了过来。
“快躲开!”
陈烽急切大喊。
丢掉地瓜篮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过去将他俩扑倒在路旁。
与此同时,大马抬起前蹄从几人头顶跃了过去!
后面两骑紧随其后。
泥点子打在脸上,赵春和招娣后知后觉,这时才吓的抱头大哭起来。
陈烽刚松一口气,却见三匹马减速折返。
骑手开口便骂:
“哪来的野种!好狗不挡路,差点惊了我们的马!”
陈烽心中怒火升腾。
刚才若是稍有差池,赵春两人非死即伤!
但形势比人强,只能低头认错:
躬身道:“大爷恕罪,我等乡野小子,一时贪玩,不是有心冒犯。”
见他谈吐有理有节,对方微微一愣,反而冷笑起来。
操控马匹缓缓靠近。
要干什么?!
陈烽下意识退避。却见马蹄踩踏,将他们掉落在地上的地瓜全都踩成了稀巴烂。
瞳孔瞬间一缩!
陈烽心疼的都在滴血。
却不敢争辩,这荒郊野外人跑不过马,若对方起了歹心……
但惊鸿一瞥间也记下了几人样貌。
当先那匹白马的主人,身穿丝绸长衫的年轻公子。
踩烂地瓜的则穿戴着家丁衣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