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预的院子里异常热闹,可是他书房里,此时的林远,心里却实五味杂陈。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见方允的准备,心里却又忐忑不安。
在院子里大家相谈甚欢,聊起年少时各种趣事时,江预向方允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起身,看着公主说道:“公主,微臣与方允有事相商,暂且失陪一会儿。”
公主听闻此言,那绝美的面庞之上依旧挂着惯常的随意神色,但她那双灵动的眼眸深处,却是难以抑制地悄然泛起了几缕淡淡的忧虑之色。就如同平静湖面上被微风轻轻拂过,虽只是微微漾起几圈涟漪,却也暗示着水下深藏的波涛汹涌。
江预将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向晚舟,缓声言道:“夫人,为夫此刻身有要事亟待处理,烦请你好生陪伴公主左右。”语罢,他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期许与信任。
向晚舟闻声而起,动作优雅端庄,她微微颔首,语气恭顺且坚定地回应道:“还望夫君放心离去,妾身定然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公主殿下。”
与此同时,方允紧跟在江预身后一同走向书房。当书房之门轻启之时,屋内的林远赶忙站直身子。
方允的视线瞬间便被那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所吸引。待到他定睛仔细端详之后,只见他的双拳不由自主地紧紧握起,掌心甚至渗出些许汗水来。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八年前的那一幕幕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清晰得仿佛昨日重现一般。
八年前,他被幸福包围着,因为他跟江清成婚在即。那天,他邀请了崔定邦、萧嫣、江清、林远、江预、崔雨霏到家做客。可是中途林远和江清不见了,他就到处寻找。当他寻找到一个房间时,听到房里传来娇嗔的喘息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当时的他已经二十一岁,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一种声音?他一脚把门踹开,只见林远和江清一丝不挂的在床上翻滚着。看见眼前不堪入目的画面,他怒火中烧。冲到床前抓起林远就是一顿暴打,林远瞬间回神,自知有错,没有还手,任凭他拳打脚踢。
江清见状,也立刻把衣服穿好,然后赶紧去死死抱住方允。方允转头看着江清,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把拎起江清,将她扔到了床上,然后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向林远冲去,江清见状,赶紧扑过去从后面抱住方允,祈求方允放过林远。听着江清的祈求声音,他心软了,手中的剑没有要了林远的人头,但是在他耳后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恢复平静之后,林远穿好衣服后和江清跪在他面前。
江清眼泪滚滚的说道:“方允,对不起,这是我的错,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求你放过林远。”说完,便不停地给他磕头。
林远见状,赶紧扶起江清,看着方允说道:“方允,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跟江清没有关系,是我逼迫她的,请求你放过她,我会亲自到方府请罪。”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都在如此的护着对方,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子,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疯狂的撕咬着,痛苦不堪。
而此时,崔定邦他们一群人也来到了这个房间,都被震惊了。他们看着凌乱不堪的床,看着江清和林远衣衫不整的跪在方允面前,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允的脸面被撕碎了,那种羞辱让他无法控制自己,他直接拎着林远和江清去了林府和江府。
林若甫知道儿子做出如此辱没门楣的事,将林远毒打一顿,扔到了北疆自生自灭。江稳知道从来都规矩的女儿做出如此之事,将她打一顿之后,直接扔到了女贞观。
方家立马同江家退了亲,从此三家断绝了往来。退亲之后,他每日用酒麻醉自己,而崔雨霏则日日来方允照看他,他也慢慢从悲痛走了出来,第二年也顺理成章的娶了崔雨霏。
当时的他不知道林远和江清是有人蓄意迫害。他发誓,只要林远回京,他一定要把林远碎尸万段。前不久,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后悔不已。
如今看着眼前的林远,苍老的脸庞、白了的头发、短了的左臂、耳后那道深深的疤痕。这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满是愧疚。
林远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方允同打一顿的准备,可是看着眼前的方允,并没有痛打自己之意,心里充满疑惑。
而江预看见了方允的表情,从他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愧疚之色,便断定方允一定是知道了当年之事的真相,而这件事一定与公主有关。他将自己的神色隐藏起来,走到方允身边,说道:“方允,当年之事,已经过了多年,我表哥已经受到惩罚,希望你能够原谅他。”
方允听了,看了一眼江预,然后走到林远面前。林远自知当年是自己对不住方允,便低下了头。
方允看着林远,问道:“林远,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几个人又可以一起喝酒一起策马奔腾了。”说完,便伸出之手扶着林远的肩膀,眼里是眼花、是惊喜、是担忧、是愧疚。
林远听了方允的话,很是诧异,抬起头看着方允,然后微微一笑的说道:“江预的桃花酒很醇香,赛马场的场地上还有马蹄声响呢!”
他们相视一笑,当年的恩怨也随之消散。
不久,江预和方允笑着离开了书房,来到了院子中。在江预的示意下,林远独自一人留在书房。
向晚舟看见江预他们到了院中,便起身走到江预身边说道:“夫君,已是用饭时间,妾身先去安排一下。”
江预看着她说道:“好,有劳夫人了。”
他转身向公主、方允行了礼,便离开了江预的院子,来到了厨房。
不一会儿,江府的饭堂便飘满了香味。江预领着公主和方允来到饭堂,桌上美味可口的饭菜正热气腾腾,方彧和方宁看见烤鸭,乖乖的站着,等待食用。大家等公主落座之后,才纷纷坐下来,享受一顿美餐。
用过饭食后,公主和方允便要离开,向晚舟拿了两个食盒,装了两只烤鸭和一些果子,让公主带回。公主笑盈盈的接过,寒暄一阵后,便离开了江府。
江预和向晚舟目送公主的马车离开。待到公主的马车消失后,江预转身盯着向晚舟,向晚舟发现了江预的目光,回头看着她,脸上很疑惑。江预说道:“夫人,今日辛苦了!”
她微微一笑,欠身说道:“为夫君分忧,是妾身的职责。”
江预看着她这种恭顺、得体但又冷冰的话语,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回到了书房。她径直去了厨房,吩咐曾行送一些吃食去江预的书房。
曾行把饭菜端到江预书房,然后拿出桃花酒后,便离猴急猴急的开了书房。
林远看见曾行如此着急的离开书房,说道:“这小子不是总爱粘着你吗?现在怎么心不在你这院子了。”
江预看了一眼林远,斟了两杯酒,说道:“这小子,该是成婚了。”
林远照了一笑,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江预,明天你就二十八了。”
江预顿了一下,端起一杯酒递给林远,说道:“表哥不说,我都忘记了我生辰。”说完,便举起酒杯,敬了林远。
曾行回到厨房,向晚舟看着他,说道:“你不在书房,你来这里干什么?”
牛嫂听了,赶紧说道:“少夫人,您赶紧同意曾行和琳琅成婚吧,不然我们真的看不下去他们腻腻歪歪的样子了。”
此时琳琅拿了一块烤鸭走过来,送到曾行的口中,曾行张开嘴,满意的吃起来。向晚舟看了,伸出手摸着自己的额头,说道:“赶紧离开,赶紧离开,这样子,没法看了。”
向晚舟看着眼前的片好的烤鸭和酱料,喊道:“水莹、水晶,你们两人把这些烤鸭拿到后山院子护卫那里去。”
水莹和水晶连忙装起来,送到了后山院子,这些和护卫看着水莹和水晶进来,高兴得不得了,早就等不及了。
厨房忙完后,她回到了菊苑,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看着菜地里长出的嫩苗,看着篱笆边上已经来了的菊花,她想起了江南的院子,想起了离恙。
不知道江南的院子是生机勃勃还是荒芜一片,不知道离恙是不是思念她了。琳琅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跟前也少了她的人影。人与人之间,难道都是过客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