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知月带着栖梧去见了许夫人,许夫人一顿寒暄后,让栖梧今后就把将军府当自己的家,把知月他们当作自己的亲兄妹。
另外,许夫人偷偷给他们透露道,今年的中秋宴只怕要变成相亲宴,听说贵妃娘娘可是打算借此宴给她娘家的那些个侄儿侄女们相看夫人相公呢。
贵妃出身低微,凭着皇上的宠爱一路飞上枝头,家里的小辈便一个赛一个的顽劣又狂妄,还是不要与他们扯上关系的好。
许夫人看了看知月稚气未脱中透出些许娇俏的脸,又看了看栖梧,决定道:“你们几兄妹便别去了,四个人在府中过中秋也不算冷清,那日外面街上定是鱼龙混杂,我会让李管家看好你们的,可不许偷偷溜出去。”
知月在心里暗喜,早就听闻民间的中秋灯会热闹非凡,以前年年都无缘得见,今年爹娘都不在家,她势必要出去好好地耍他一耍了。
日暮时分,许骁回府了,他把澄江,知月还有栖梧叫到一处。
昨天的事情澄江现在还心有余悸,从进来起便一直靠在知月身后,仿佛指望着妹妹可以保护他。
“许伯伯,这里是……兵器库吗?”栖梧看着满屋子的刀枪剑戟不禁问道。
许骁笑着摆摆手:“哪里称得上库啊,就是个兵器房,你们看看自己想学哪样,选个称手的。”
知月绕了一圈,“爹,你这怎么没有棍啊?”说着便拿起一根长长的,顶上有尖刀和红穗子的棍子,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许骁怔了一下,“这是前朝大将军沈致的红缨枪,他殉国后这枪便流落江湖,几经辗转被我寻到,此后便收藏于此。”
“沈致?!那个最年少的大将军?坊间传闻说他从无败绩,最后亡国也是由于宫闱内乱,叛军趁他远在塞外直接攻下了皇宫,结果还不待新皇帝坐稳便又被葛然的军队偷袭,不到三天王朝便又易主了。”
知月很是惊奇,她很钦佩这位从无败绩的大将军,抚摸着这杆枪,仿佛能透过它看到熊熊大火沈致慷慨赴死的残影,令人唏嘘。“就是它了,爹,我要学这个。”知月当即做此决定。
“爹的枪法不算好,但你李伯伯棍法与枪法皆是当代翘楚,今日我已与他说过教你的事,这老东西说要先瞧瞧你资质如何,再决定教你与否。哼,我许骁的闺女,资质能差了吗?”
“嘿嘿嘿”知月笑的眉眼弯弯,乐道:“那是,许大将军的闺女一定也是顶顶厉害的!”
突然,“刷——”的一声从栖梧的方向传来,几人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栖梧右手执一把通体发黑的刀,看上去似乎并不锋利,左手的刀鞘上布有斑斑铜绿,显得有些破旧了。
栖梧见大家都向他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将刀迅速地收回了鞘中。
许骁眸色深了深,道:“栖梧,你觉得这把刀怎么样?”
“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我用了它很久一样”栖梧凝视着手里的刀,神色困惑。
“这把刀是你父亲当年一直用的刀,后来你父亲与我分别,便将此刀留与我以作纪念,而我亦是将我的长鞭也赠与了他。”
许骁的目光渐渐放空,思绪仿佛回到了少时他们几人在天山的那段时光,可是刀剑的铮鸣、不休的争吵、还有利剑割下衣袍的声音又冷漠地让他清醒过来。
许骁收回思绪,对栖梧笑道:“栖梧,我看你与这把刀有缘,恰巧他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不如你就学刀法,如何?”
栖梧紧拧眉心,始终想不起一丝关于父亲母亲的记忆,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抚摸着刀鞘,答道:“好。”
知月看见栖梧眼底的失落,心里也不大好受,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哎呀,你看你一选就选中了你爹用过的刀,这说明你肯定是还记得一些东西的,等你把刀练好了,说不定就什么都想起来啦。”
澄江正拿着一把剑摩挲着,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是啊栖梧兄,你一定很快就能恢复的。”
栖梧感动地看着二人,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张口,而是重重点了点头。
“澄江,你看上这把剑了?”许骁问道,澄江连忙将剑放了回去。
“我只是拿起来欣赏欣赏,爹,你让我再选选。”
许骁瞪了他一眼,“就你小子屁事多。”
结果澄江又绕着兵器架走了一圈,摸了摸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还是绕回到那把剑前,狗腿地笑道:“嘿嘿嘿,爹,我还是就选它吧”江湖剑客可是很潇洒的!
知月三人皆是无语凝噎。
“爹,你以前不是不喜我们舞刀弄枪的吗?怎么现在反而想让我们学功夫了?”知月仰头不解地看着许骁。
她还记得五岁时见过的那个杂耍班子,里面的小孩子还有和她一般大的,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看得自己颇为羡慕,便缠着爹想要学武功,可是却被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理由是“我闺女身娇体贵的要是被刀剑伤着了怎么办?她有我还有两个兄长保护她,根本没必要学这些东西。”
可是,其实云霁和澄江长这么大也从未学过。
有些事情太复杂,许骁不想让孩子们知晓,便打马虎眼道:“那不是你们年纪太小了嘛,现在学也不算晚的。”
知月将信将疑,但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是夜,许骁夫妻俩躺在床上秉烛夜谈,许骁叹了口气,道:“知月这丫头,太早慧了,小孩子这么聪明,我真怕慧极必伤啊。”
许夫人拍了他一巴掌,“少说些晦气话,聪明总比榆木脑袋要好。”
许骁拉住许夫人的手,望着妻子娴静的脸道:“夫人可知,我为何突然要让孩子们学功夫?”
许夫人稍加思忖,“栖梧来时受了很重的内伤,并且流落到迷雾森林,说明雍国有人想要害他,并且那人想必颇有权势,否则不会敢谋害栖梧的。”
许夫人眼前浮现出一张白皙娟秀的脸,朝她浅浅地弯唇一笑,她垂了垂眼眸,心中泛起一阵伤感,“再者,栖梧的身份若是被发现,皇上也未必会容得下他,到时候他若无武艺傍身,那便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至于澄江和知月,你先前屡立战功,唯恐皇上忌惮将军府,便不想再让孩子们子承父业,因此从不教他们武功,可如今除了云霁是真的不爱这些,那两个孩子倒是偷偷地跟着江湖混子也要学呢,到时候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耍出去,人家还要说将军府后继无人了。”
“哈哈哈哈哈”许骁听妻子分析完便笑了起来,“知我者,夫人也。”
“知月就是随了你,什么事都瞒不住她,我从来都不想骗她,但我更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世间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许骁很是感慨。
“顺其自然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当爹娘的其实也干涉不了多少。”许夫人看着床头的那瓶桂花,微微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