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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旭扬与黄伊榕二人,与康颜及姜羽心道别之后,一路沿东北而上,赶了三日的路程,来到荥阳。此时正当正午,两人便在大街旁找了一家饭馆,点了四碟小菜,稍作休息。
郭旭扬饮下一杯白水,赧然笑道:“黄姑娘,你非但为在下之事劳力奔波,此番更是请我吃饭……在下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黄伊榕夹起一块枣糕,“你不必总是谢来谢去的。此前我看你沿路布施,料定你会将钱财花光。这不,最后那几个铜子儿,你刚才也给那个乞讨的小女孩了。”
郭旭扬扫视着饭馆之外,“距离‘瓦岗寨’越近,流民乞儿越多。在下的恩师原给我留了些财物,然而我每次带出的均不足够。此处到瓦岗尚有一日的行程,然怎能让黄姑娘你再行破费?”
“你别和我计较这么多。”黄伊榕蹙眉道。话音甫落,她便感觉到言语之间透着一丝隐晦的暧昧,忙瞧向窗外,扯开话题,“前不久西魏瓦岗军在卫州童山,惨败于王世充的洛阳军。两军交兵,死伤无数,饿殍遍野。所以这荥阳郡便成了难民与乞丐的聚集地。”
“黄姑娘似乎对于各藩王诸侯的情势非常了解?”
黄伊榕轻咬朱唇,将目光拉回至郭旭扬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的脸庞,不答反问道:“而你似乎对于各藩王诸侯的情势漠不关心?”
郭旭扬摇了摇头,“并非漠不关心,只是不能深入。”
“为何?”
“世人皆道‘龙瀛剑’在我郭旭扬之身。倘若在下与某一方势力交往过甚,只怕会于无形中增强那一方的势力。”郭旭扬顿了顿,复道:“王孙贵胄大多表里不一、机关算尽。各国君主究竟谁爱民如子?谁尸位素餐?我们都不得而知。”
黄伊榕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赞许地点头说道:“原以为你只身在武林,想不到却对军国时局看得如此透彻。”
“你看对街的那位白发老者和他带着的一对孩子。”
黄伊榕随着郭旭扬的手指望去,只见对街蹲坐着一老二少三人,三个人正分食着一个馒头。老人将一大半馒头都掰给了两个孙子,自己只留下小半口粮食。他们身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破木碗,等待着路过的好心人施舍。
郭旭扬继续说道:“年轻男子俱都被征兵入伍了,只留下老幼妇孺在家中。各路藩王战火连连,或死或伤的兵众无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这兵荒马乱的日子。”
黄伊榕微侧着脑袋,盯着郭旭扬那双变幻莫测的眼眸,“莫非……你想做什么事,去改变这样的乱局?”
此次轮到郭旭扬避而不答,将话题岔开,“西魏国刚吃了败仗不久,黄姑娘认为他们的军师徐勋,为何会选在这样的时日去屠灭‘雷虎寨’,并将罪名嫁祸于在下呢?”
黄伊榕白了郭旭扬一眼,心中虽然怼怨他对自己的问题不予作答,但想到自己方才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她平日里若非必要,否则也不喜欢打探他人的隐私,故而只好半搭不理地接过郭旭扬的话头,“我不是徐勋。”
郭旭扬听出了眼前伊人的一丝怨气,陪了个笑脸,道:“我猜想啊,会不会是杀人者与徐勋有仇,所以想我们去找他的晦气?”
黄伊榕的玉首刚摇了一下便停住,瞅着街道转角处的两人,道:“高雅贤和王琮。”
“此二人是?”
“窦建德的心腹。”
“夏明王窦建德?”郭旭扬道:“‘夏明王府’与‘御剑山庄’素有瓜葛。窦建德的部下此时出现在荥阳,不知所谓何事?”
黄伊榕轻啜一口白水,将茶杯放在桌面上,“穆剑宗对你的‘龙瀛剑’垂涎已久,想让‘御剑山庄’放弃‘龙瀛剑’是不可能的。西魏的形势晦暗不明,但愿‘夏明王府’和‘御剑山庄’别再来找你的麻烦。”
郭旭扬抱拳道:“劳烦黄姑娘费心了!”
“没什么。”黄伊榕将竹筷置于筷枕上,双手收于桌下。
“黄姑娘这是吃饱了么?”郭旭扬微微一笑,亦将筷子放下,“在下也吃饱了。”
“你都没夹菜。”黄伊榕一句话说完,双颊立马热了起来。她一直注意着郭旭扬只是吃白饭、喝白水,四碟小菜摆在桌上,他却从始至终未下筷子。她心中暗道:“我是否对他的举动太过在意了?”
黄伊榕将店小二召唤过来,自钱袋内摸出一锭银子,道:“这两天给这附近的难民做些米饭馒头,送予他们。倘若让我得知你黑心地收了这银子却不做事,届时自会有人来拆了你的招牌。”
店小二忙点头哈腰地双手接过银锭,笑嘻嘻地道:“哎哟!姑娘您可真是位活菩萨!我替他们谢谢您!”
郭旭扬看着黄伊榕,眼中透着温柔的笑意,“黄姑娘,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黄伊榕轻轻地咬着嘴唇,“又不是只有你才有恻隐之心。接着上路吧。”
荥阳的大街小巷上满布着乞丐与摊贩,在这拥挤的街道上,郭旭扬与黄伊榕两人若踏马骑行多有不便,故而牵马而行,直到穿出城门,才上马赶路。然刚走出几里地,便听到一阵怪异的曲调。郭黄二人倏然止步,对望一眼,拉马头向那曲调的来处行去。
远远地可望见秀水青山之间有一座别致的小凉亭,再前行十数步,只见一满面红光、鹤发童颜的老叟正坐在亭内。他的跟前摆放着一架三弦短琴、一个蛇皮铜鼓,脚下还踩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物件。那老叟一手击鼓,一手弹琴,脚底还时不时地踩踏着那个怪东西,嘴里哼哼唧唧,整个身形跟随着怪调一起一伏,神情十分陶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调子?难听死了!”黄伊榕的秀眉皱成了一团。虽说她并非精通音律之人,但听着那完全不在“宫商角徵羽”点位上的怪调,她终于忍不住地捂上了自己的双耳。
听闻着那速度极快、抑扬顿挫的“咚咚嚓嚓”之声,郭旭扬一脸苦笑地摇头,“也许……这是他自创的乐曲,只不过我们都欣赏不来罢了。”
黄伊榕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入耳的声音直击心脏,她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人是谁啊?!”
“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周伯翁。”郭旭扬的面上闪过些许凝重的神情。
“自称是‘武乐双绝’的河北周伯翁?!”淡然处事的黄伊榕极少有过分地不耐与震惊的时候。但面对这周伯翁,此时她却瞪大双眼望着亭中的老叟。
周伯翁在江湖上是极有名头的一个人物。“河北”二字,是指“黄河以北”之意。武林中人给他冠以“河北”的地域,即是说他的武学造诣已达到“黄河以北无敌手”之境界。而他本人不仅对这个响当当的名号欣然接受,更是夸耀自己是“武乐双绝”。“武”即指“武功”,而“乐”指的是“乐律”。
他的“武功”绝不绝,黄伊榕倒是没见识过的,但现如今听他演奏出的这“乐律”……黄伊榕一声冷笑,挑了挑眉,“看来江湖中以讹传讹的情况可真不少。这个周伯翁,为何要以这‘绝得不能再绝’的怪音,邀我二人来此?”
“周伯翁乃是华敏敏的姨父。”郭旭扬暗叹一口气,心道:“看来铁兄已沿途派人暗中保护华小姐周全,直至她找到周伯翁。虽说不愿旁生枝节,但知她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中国古代有嘻哈~(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