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备战状态下的郭旭扬,看向风逸珪手中之剑,那是他极为熟悉的古剑轩辕。据传,此剑为轩辕黄帝所造之神兵,乃是一把圣道之剑。在郭旭扬六岁那年,风逸珪自外头寻得之后,将其带回他二人居住的深山。自那以后,轩辕剑便是风逸珪的称手兵刃,一直使用至今。
轩辕剑为铜黄色,两面皆不相同。其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其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这柄将无尽寰宇、大道自然、人族传承及帝王之术交汇于一体的神器,长三尺五寸、宽三寸半,剑格略宽且未雕纹路,厚实的剑身在接近剑尖及两刃处被打磨得光亮尖薄,其吹毛断发之锋利,足以在各剑谱排名榜中,稳居前三。
郭旭扬对轩辕剑的了解,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帮助。轩辕剑身雕刻的图案不深,朴实的剑格亦无可被敌手利用的不足。虽说此剑未开血槽,然其锻造完美,乃剑中绝品,且以风逸珪那举世无双的剑术,有无血槽于他而言,无甚影响。
在郭旭扬以往二十余年的执剑生涯中,从未有机缘获得稀世宝剑。好在去年他助唐王府捣毁拜火教地下分坛之后,李唐以湛卢剑作为谢礼相赠,这才能让如今的他,在这极为关键的“兵器”上,不至于落了下风。
“来吧。”风逸珪长剑横于胸前,淡淡地说道。面对曾经的徒弟,他自重身份,将先行出招的机会留给了对方。他自信能让郭旭扬血染黄沙、身死魂灭,至于谁出第一剑,毫无差别。
郭旭扬的思绪于电光石火间飞转。他可以肯定:墨剑冥终全套剑法,自己并未学全,内力与风逸珪相较,更是有着不小的差距。本门轻功“踏雪无痕”,他已练至极致,或许唯有在飞掠闪避、身法踏步这一处,他才有与敌手相抗衡的可能。双方强弱之势显而易见,倘若久战,则于己极为不利!
“好!”郭旭扬只回了一个字。他与风逸珪已断绝师徒关系,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教养了自己十五年的“杀亲仇人”。然他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洪亮而坚定的声音,是在提醒对方:“我将要出招”并且“绝不会手下留情”!
猛地,湛卢剑划地上撩,郭旭扬借迷蒙沙雾为掩护,疾速冲向风逸珪,然其身形却非直线之距。他以不规则的曲折之法闪现,变幻莫测的身法能在短时间内隐藏他的出招。他左手食中两指自剑格至剑尖一滑,一道银白亮光在剑身上蜿蜒游走,于漫天飞沙中,若隐若现。
一座径长五丈、高十七丈的浅白色气墙须臾间破沙而出,如高峻巍峨的圆柱形堡垒,将风逸珪围困于正中。此气墙非但以郭旭扬的真气为引,更是调动了方才杀阵被破后,残留于天地的杀戮之气,厚重凝实,坚固非凡。
游走于湛卢剑身的白光喷薄四溢,越聚越宽,暗黑天幕与黄金沙海之间,一柄白色巨剑如擎天之柱,陡然成形。郭旭扬身处半空,双手握剑,他一声暴喝,毫不犹豫地朝气墙内的劲敌直劈而下!
风逸珪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爱徒”在劣势下选择抢占先机,第一剑便直接祭出杀招,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招“弃•兼爱”之“葬爱”,乃是他传授给郭旭扬的三大杀招之一。他此前既然敢放心地教,自然是留有“后手”的。
正当郭旭扬聚气挥剑之际,风逸珪以无上轻功飞蹿至离地两丈高的东南侧。轩辕宝剑上贯注极强内劲,他望准气墙上的某一点,一剑飞出!原先那坚不可摧的困敌之墙,在剑气的碾压下,宛如纯白水晶砸落地面,于清脆的爆裂声中碎裂散落,归为虚无。而下一瞬,风逸珪已置身于“葬爱”剑招的笼罩范围之外。
此招本有破解之法,然十七年前,风逸珪却告诉徒弟:“葬爱”乃无解绝杀。
此时此刻,风逸珪的心境异常平静。无论是破解杀招,抑或是掌控郭旭扬之生死,皆在他的算计当中。他既将先机之利让出,则对徒弟已是“仁至义尽”。轩辕剑尖凌空陡转,接下来,他便要完成此行之目的——斩杀郭旭扬!
墨剑冥终剑法传承于东周墨子,距今已有千年。剑招经过前人先辈们的改良,近乎完美,尤其是为数不多的几招杀招,更不应有改动的可能或幻化叠加的后招。故而,风逸珪原以为破除气墙即是身处安全之地,胜券在握。
岂料,一声暴响如惊雷乍起,第二层圆形气墙凭空显现,覆盖十丈径宽,直通云霄的高度将他再一次困于雄伟高墙之内。
风逸珪心中惊叹,“他竟能有新突破,果为武道奇才!”他看向郭旭扬,剑眉微拧,本欲进攻的轩辕剑,立时变换为全面防守的招式。
半年前,郭旭扬已隐隐猜到黑袍尊者的真实身份,是以六个月以来,他耗费大量时间深研师父所授之剑法。一击必杀之“葬爱”,其变化出敌之不意,攻敌之不备,或许将是他唯一的生机。
湛卢剑由直劈迅速化为横斩,裹挟着郭旭扬的十成内劲及周遭杀气,以摧枯拉朽之势,直追敌手。
“轰隆隆!”伴随着阵阵如山石迸裂、狂洪决堤般震天骇地的轰响,那第二道气墙顷刻溃散塌碎,墙体自上而下、垂直轰砸的巨大威压,与横斫的磅礴剑气纵横交叠,好似足以吞噬一切的天地大势,俱都汇于风逸珪的七尺之躯!
风逸珪暗道“不妙”,一面以“踏雪无痕”竭尽全力地避闪,一面快剑连挥,运功抵御卸力,同时施展本门绝学“绝处逢生”,于徒弟所造之险象中,找寻破绽。
在那狂暴凶猛的攻势下,风逸珪倒飞出十数丈后跌落在地,咳喷出两口鲜血。轩辕剑插入沙地中,他支撑着站起身来,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郭旭扬所创之“新绝杀”,最终未能将敌斩杀。倘若对手为旁人,此时早已殒命,然风逸珪内功深厚,剑法精绝且对战经验极其丰富。他于千钧一发之际,使出浑身解数避开了要害部位,并卸掉了将近一半的力道,是以性命无忧。即便如此,他经此一役所受的内伤外伤,也是不小。
郭旭扬暗暗叹息。这招改良过后的杀招,可谓是他最大的底牌,如今“师父”还能再战,自己便是胜算渺茫。湛卢剑在左腕上滑过,他将腕脉处涌出的血水,送入口腹之中。
“葬爱”剑招几乎耗尽他的真气,然在纯阳之血的相助下,内力又瞬间恢复至全盛。只可惜不久后,他将承受长达两个时辰的反噬剧痛,故师徒之间的第二轮生死对决,仅剩下短短的半刻钟!
看到徒弟自食血液,不知怎的,风逸珪在这场杀伐血战中,竟突然想到曾在九山及卡伊绝谷两地的占卜之象。
天下棋局,诡谲多变。他苦心经营了数十载,本以为能稳坐“执棋者”之位,却不料亦逐渐深陷这密如蛛丝、广如天幕的乱局之中。原定可随意操弄的“爱徒棋子”,却屡屡破坏阻挠他的布局;此外他察觉到,亦有一个庞大的暗部势力以其独特的手段多方面搅局;而手握的几路番王诸侯,更是或明或暗地干扰着“与自己流于表面的合作关系”,随时可能摆脱控制……
今夜,为破解杀阵,他不得不拔出龙瀛,决战中“兵器”上的优势已不复存在;而徒弟能破除墨剑冥终剑法的千年壁障,创出新的绝杀,更在他的意料之外。此刻郭旭扬气血已回巅峰,反观自己却身受重伤。
莫非,“劫数”二字,当真是谁都逃不开?
“欲控全局,确非易事。”风逸珪心中冷道:“既如此,神挡杀神、天阻诛天!”
**这大半年来我是真的忙,而且也没什么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