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遥在姥姥家待了三日,这天一早,闲来无事,便想早点起床,去看看天城十景中闻名遐迩的“东方日出”美景。
来到天河城东,白鹭遥攀上了百来丈高的嶙峋碣石,放眼望去,天空渐白,朝阳欲起。碣石之下,浓厚的交叠云潮胜似滔天巨浪,绵延无际,澎湃无止。红彤彤的朝日像那光灿灿的金鱼浮游于云海之中。就连投射而出的万千晨晖也随着交叠云潮一晃一晃地刺穿而过,渐渐地将云海染成了绚丽多彩的浓霞。
白鹭遥沉醉其中,流连忘返,直到彩霞消退,朝阳跳离地平线冉冉升起。
白鹭遥惊叹于如此旷世奇景,方要收回目光,却见东北方向忽有一缕微光闪动,由远即近,后头七八道金光闪烁,穷追不舍。近了才发现是天河殿捉贼,有一人重伤潜逃,穿过柳堤蓝桥,被围入到了碣石之下。
白鹭遥站在碣石之上,定睛一看,才发现被追捕之人乃是自己天河城新交的朋友朔思渐。
白鹭遥双眼凝视,见朔思渐一身伤痕,血迹斑斑,却不愿投降,强行突破天河殿高手的围困。
朔思渐何故被天河殿高手追击不放?天河殿自号炼气正宗、中元第一名门,门规甚严,向来不会贸然出手,朔思渐此番定然是闯下大祸了。到底该不该助朔思渐一臂之力?白鹭遥愣在原地,内心开始陷入挣扎,他虽与朔思渐甚是投缘,两人初次见面便互相称兄道弟,但毕竟彼此之间萍水相逢,一概情况知之甚少。
这时候,朔思渐似乎看到了白鹭遥,大喝一声,朝着白鹭遥方向飞来,并一把抓住白鹭遥,把剑横在了白鹭遥脖子上,他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声音沙哑,歇斯底里地逼着前来追击的天河殿人士后退闪开。
天河殿数人往后退去,却有一人向前走了一步,箭眉星目,仗剑道:
“在下天河护卫队副长萧起。阁下道法精深,为何擅闯天河殿,行盗窃之事。此番败露逃亡,前后无路,何不束手就擒。”
朔思渐大吼一声:“放屁。”
随后举剑插过白鹭遥衣袖,从腋下斜刺而出,远远望去,如同插入后背,从心脏刺出一般,白鹭遥心领神会,暗中配合,立马卧倒于地,并高呼:“救我,救我。”
事发突然,没想到会有路人在追捕盗贼的过程中受池鱼之祸,就在天河殿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朔思渐已然翻过碣石,逃亡而去。
天河殿的人马上赶来,便要出手救治白鹭遥,却发现白鹭遥根本无碍,只是全身颤抖,许是身受惊吓所致。
天河殿的人被迫顿了一下,救下了白鹭遥的性命,也因此耽误了片刻,最终还是让朔思渐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却哪里知道白鹭遥一身是戏,只是暗中配合着朔思渐逃亡。
待天河殿人走后,白鹭遥缓缓站了起来,他心中迷惑,想去找到朔思渐问个明白,于是向前追了过去。
城东碣石,高若小丘,朝阳斜照,投下一片阴影。
朔思渐其实并没有远遁,而是使了个诈,用袖中夜莺托起黑衣虚影远去,自己则翻身躲进了碣石的内侧阴影之中,侥幸脱逃。
等到天河殿的人已走远,白鹭遥也已飞向前去的时候,朔思渐带着满身鲜血慢慢地从阴影里迈了出来,望向远方,低声道:“兄弟,对不住了。”
就在朔思渐以为自己已经逃出升天之际,一个蒙面人像幽灵一般从其背后无声出现,一根银色匕首随即狠狠插入了朔思渐的后背,从丹田处斜刺而出。
“啊……”
随着匕首抽出,朔思渐应声倒地,全身鲜血迸流而出,身上抽搐不已,已然遭遇重创。朔思渐始料未及,但他哪里能坐以待毙,瞬息之间法诀在握,丹田之内全部气力升腾而起,化作彤彤赤丹,集于双掌之前,势必要与暗算之人同归于尽。
然而,自己运用金丹之力与天河殿高手力战一夜,金丹早已伤痕累累,薄如瓷器,随着自己身上鲜血迸流不止,丹田气力也急速流失殆尽。
当朔思渐翻过身来,一掌拍在蒙面人胸前的时候,却已经有气无力,一点伤害都没有了。蒙面人没想到朔思渐还能对自己进行反击,马上一掌拍过去,重重地打在了朔思渐的胸口。朔思渐原本薄如蝉翼的真气金丹哪里抵挡得了这般重击,立马碎裂开去,化作一缕金光,冲天四散而去。
蒙面人见朔思渐油尽灯枯,瘫倒于地,马上对其进行搜身,并抢走了朔思渐的如意袋。
待白鹭遥从空中折回,远远望见一缕金光冲天而起时,猛然醒悟。他奋力飞来却发现朔思渐满身是血,垂头倒地,已然奄奄一息。
白鹭遥赶紧扶起朔思渐,并将太清真气拍入朔思渐体内,希望朔思渐能够挺过来。在这一过程中,白鹭遥才发现朔思渐金丹已破,无力回天。他赶紧取出身上丹药,塞了一颗到朔思渐的口中。
朔思渐过了片刻儿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当他看到白鹭遥的时候,艰难地露出了久违的笑脸,他对着白鹭遥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苦笑,在叹息,内里气息已然极为微薄。
朔思渐重重喘息,提起最后一口气,对着白鹭遥颤抖而嘶哑地道:“愚兄蠢笨,擅闯天河殿,实为迫不得已……难言之隐。奈何盗窃未果,却遭人暗算,设下天罗地网,十面埋伏,吾弟思恩和吾父已然惨死,不想就在自己以为成功地从天河殿人手中脱逃的时候,又遭遇了蒙面人致命偷袭……伤重至此。”
白鹭遥闻言惊骇,急问蒙面人到底是谁。朔思渐摇了摇头,并不知晓,只将最后交手时扣下来的一枚蒙面人身上的纽扣,交给了白鹭遥。白鹭遥紧盯纽扣,发现不了什么,只能隐约看到这枚灰色纽扣上有一抹紫色暗纹。
朔思渐伤重将死,临终前让白鹭遥帮忙从自己右臂上解下了一条奇特的穗状丝带,并嘱托白鹭遥带到风回修院交给其胞妹,名叫朔思雨,便就此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