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前,神迹在最后沉寂之前,曾与白鹭天有过再面之约,它告诉白鹭天,当它再度苏醒过来之时,将要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
白鹭天并不知晓这件轰轰烈烈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只是内心隐隐激扬澎湃。
为了这个再面之约,他带着未竟的豪情壮志,翘首以待了两百年,守候了两百年,从意气风发直到垂垂老矣。曾经的理想信念渐渐泛黄凋零,而今,唯有这个再面之约,仍旧一往如初,不曾褪色。
然而今日的白鹭天却感到了极度的沮丧。他带着不甘心,在身后诸人嘈杂脚步的跟随下,再度踏江而上,来到了这个再面之约的地点,一脚踩上了神迹早已消失的那一块墨玉一般的礁岩之上。他始终一言不发,缓缓伸出了双手,将掌间的玉清之气注入到了礁岩的玉面之上。
他殷切地希望礁岩能够有所回应,万望神迹再现,兴许能够像两百多年前那般,在最危难的时候给予自己启示,指引自己逃离绝望的深渊。
可惜玉清之气沉入礁岩深处后,如泥牛入海,终是一无反应。
结局还是空空如也。
白鹭天的身后诸人猜不透他这么做是为何意?从最初的拭目以待,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疑惑声、揣测声、嘲讽声、催促声……愈加烦嚣。
白鹭天仿佛失神落魄的样子,早已把周遭的喧嚷抛诸身后。
他无奈地走下了礁岩,心中无明间想到:如果神迹有灵,自己毕其一生终能实现与它的再面之会吧?
时至午后,天际风云变幻,茫茫云海不知卷向何方。白鹭遥不得不硬着头皮快步赶路,以防增添变数。
不久之后,在白鹭遥的眼前,乌云弥天,漆黑如墨,很快挡住了去途,也淹没了来路。狂暴的云海深处,似有雷电交闪,犹如金龙翻腾不歇。
白鹭遥细细观察眼前光影,心中一震,惊疑道:“莫非自己已经来到了幻夜潭?若果然如此,穿过幻夜潭,悬碧崖便在咫尺对岸了。”他继续勇往直前地穿行而去,随着时间推移,翻腾交闪的雷电渐渐止歇,茫茫云海随即恢复平静,却转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黑暗无边,无影无声,令人胆寒心悸,一如儿时梦里,那一处最不敢靠近的阴影深处。
白鹭遥似乎迷失了方向,心底开始焦虑,暗喊糟糕,如此亦幻亦真的黑暗,让他无所适从,一刻也不想停留,只想快快逃离。于是他干脆闭上了双眼,继续飞驰在漫无方向的墨色里。
也许是太过用力了吧,他两眼微酸,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眼前世界在自己这一闭一睁之间,彻底改变了。
周遭的世界里,墨云如幕布,夜鱼游空,金鳞透光,闪若满天星斗。白鹭遥看着天际星光灿烂,知道是夜鱼出没,以光惑人,光芒越盛,攻击力越是凶猛。
白鹭遥不惧反喜——这是幻夜潭,错不了了。
这时候,一波又一波的夜鱼成群结队地出现,气势汹汹地朝着白鹭遥方向聚拢而来,似乎是想以众暴寡,对这个不速之客形成压制。
白鹭遥有备在先,周身豪光泛起,他法诀疾引,无数浓厚墨云在元象莲影的驱驭下,于身前三丈处,自行凝结出了一排排的纯白云箭,层层叠叠,纵列成阵,密密麻麻地射向了群起来袭的夜鱼群。
随着无数冷啸声犇犇响起,夜鱼群死伤惨重,转眼乱作一团。
难而夜鱼显然远比白鹭遥想象中要来得狡猾,他们转而三五成群,抑或是三三两两地隐没于墨云之中,悄无声息地逼近了白鹭遥,而后从墨云深处翻腾而出,猝起发难,以游鱼离弦之速,猛攻白鹭遥。
白鹭遥深陷幻夜潭,面对屡屡来袭的夜鱼,谨慎应对。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背后有大动静,蓦然回首,乃见一抹与众不同的青光电芒以前所未有之速迫近,锋芒毕露。白鹭遥倒吸了一口凉气,连退七步,瞬间凝结出了数层云盾,挡于身前,同时紧急取出了削风刃,以做因应。
青光电芒势不可挡,如斩冰切雪一般,很快突破了白鹭遥的防线。白鹭遥已然缓过劲来,聚力凝神,驭使削风刃全力出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胸有成竹地要接下眼前危险一击的时候,竟赫然发现在熟悉的的青光电芒之下,是寒雪的白衣青痕。
白鹭遥和寒雪两人同时一愣,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两道剑刃如有灵犀,各自斜向一侧,继续向前,顺势解决掉了对方背后的夜鱼之患。白鹭遥和寒雪两人身形紧急制动,顺势搂抱在了一起,并在空中翻腾了几圈方才稳住。
夜鱼群看到两个不速之客团抱在了一起,不能主动出击,即刻逮住了最后的机会,群起反扑而来,气势更胜方才。
“这是什么地方?如此诡异!”
“幻夜潭!”
情况紧急,两人一道飞射前去,企图逃离背后的夜鱼群。
“如何走出幻夜潭?”
“见血去幻!”
白鹭遥面色如霜,一手紧紧搂住寒雪的腰部,另一手紧急接住了空中飞回的削风刃。这一回,白鹭遥却没有直接握住剑柄,而是将掌心顺势向前一顶,任由削风剑刃轻轻地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待其继续向外翻飞的一瞬,再牢牢地把剑柄握在了手中。
当那数滴血液从白鹭遥的掌心滴落的瞬间,即刻自行燃烧了起来,并且火势闻风自长,转眼彻底地点燃了幻夜潭。
幻夜潭中,夜鱼和墨云很快消逝化无,犹如残梦一场。
寒雪收起了青痕剑,与白鹭遥紧紧相拥在了蓝天之上。片刻之后,寒雪听到白鹭遥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掌心仍有血滴在流,于是紧急为白鹭遥止住了血,并撕下了一截袖角,快速做好了包扎。
这之后,两人乃有心思眺望远方。
只见青天之外,茫茫云海游移飘荡,状若半倾银河,与两人身后的水平云面产生了几十度的夹角。在孤悬天外的悬碧崖与寒雪、白鹭遥两人之间,半倾银河和水平云面相互撕扯又相互卷合,形成了一个状若黑洞的永恒深渊。
寒雪望着永恒深渊出神,被大自然的雄浑无边之气象所折服。白鹭遥则望向了天极一端的悬碧崖,紧紧盯着悬碧崖上,如同流光道口一般的一座光影玄门。
片刻之后白鹭遥终于鼓足了勇气,抱住寒雪,同她推心置腹道:“雪儿,我万没想到会在此遇上你,你受苦太多,牺牲太多了。我明白你的心意,是我太自私了。我肩负着族中使命,想通过对面崖前的光影玄门,去闯探流光世界。当我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也意味着我不可避免地开启了逃亡之旅,因为那面该死的玄天鉴就在我的手上,并且我的探险离不开它的指引。”
寒雪很快收回了目光,紧紧盯着白鹭遥的眼睛,含情脉脉地言道:“遥,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该知道从此以后,我的眼里就只有一个你了。无论你因为什么,走到哪里,我都会热忱依偎、紧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