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前飞奔的过程中,笑笑每踏上一片雪花,雪影中便清晰地涌现一段既往梦境。从第一次见到雪美人开始,到其后的日日夜夜,关于两人的每一段梦境,都纷至沓来,次第而出。
一开始,笑笑以为是眼前雪景让自己睹物思人,强烈地牵动着自己的内心,不可抑止地回忆起了过往。
可是当他看到过往梦境,从自己孤寂独处时的无奈,到雪美人每每出现时的惊喜,再到惊喜过后她永远不知疲倦地作弄自己……一帧帧地呈现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睹物思人,而是真实的梦境再现。
曾经的她纠缠自己、奚落自己,欺负自己,捉弄自己,折磨自己,那样的日子,让笑笑一度何其崩溃。
神奇的是,当初一百个不愿意,而今想来却甘之若饴!
原来过往种种,待到时光沉淀之后,再回首,都能够这般举重若轻、开怀释负。
可是当笑笑看到后来梦境中,年少无知的自己因为生活琐事深陷自我,迁怒于人,脑门一热之下主动拒绝与雪美人再相见的时候,他变得再也无法淡定了。
想到自己与雪美人,从此错过!想到记忆里,梦中的雪、梦中的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遗憾也就得以永生。
笑笑不忍直视自己愚蠢的这一幕,心痛地停下了脚步,不可抑止地放声高哭。
人生总是这样,眼前拥有不足惜,直到错过了才追悔莫及。等待他的那挥之不去的思念,旋即报复性地降临,煎熬同样如期而至。
当年正是经历过这些,笑笑才终于有了些许领悟。
至此而后,无论是梦中的雪,还是现实中的雪,都开始变得不一样,对笑笑而言,多了一份难以割舍的特殊情感。
他开始寻寻觅觅,两年多来行遍山水,纵是一梦千寻,终不能得偿所愿。
以前的自己总是期盼有朝一日同她梦里再重逢,却不思纵使重逢皆是梦,倘坠梦中,不如梦断。
有时他会以为自己已全然忘却了雪,可当杂念抛却,思绪来临之时,所有意难平的感触和撕心裂肺的冲动,都无不在提醒着自己——当初记忆并未磨灭,日久年深只是愈加刻骨铭心!
梦中的那一片雪,渐渐成了自己不可承受之轻。
就当笑笑以为一切都已注定,梦已煞却,万念成空,正要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之时,才震惊地发现,余光尽处,原来那日之后的梦还在继续,雪美人一直都在,梦中的故事远未谢幕。只是自己悄然紧闭了记忆的大门,潜意识地选择了遗忘,才导致从那之后,自己与雪美人在梦中的一概因缘造化与梦醒后的现实生活再无瓜葛。
笑笑始料未及,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差点从云间跌落。然而今夜的他已大不一样,尽管深受打击,几乎崩溃,他仍不改其色,继续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去。
持续了两年多的梦啊,一点一滴,一帧一幕,毫无保留地映入眼帘,瞬间化作一股洪流,波涛汹涌般地涌入笑笑的心门,冲溃了意识的防堤,化作尘封已久的梦中记忆,永志难忘。
笑笑终于觉醒了,他终于晓得自己何故总是远望斜阳如痴,闲对明月如醉;晓得自己何故总难自禁于晨曦,而意难平于午后的缘故——只因梦里相见欢,醒来两相忘!月月日日如此!如果说人世间有最痛苦的事,那对于笑笑而言,莫过于此了。
无论如何,笑笑感谢梦中那个唤作“遥”的自己,感谢他把梦中那个唤作“雪”的一心人留在了身边。
遗憾的是梦中两人早已共同渡尽劫波,经历了人世万千,而白日里的笑笑却仍自画地为牢,兀自惆怅。
笑笑捶胸顿足,难以自抑。
庆幸啊,梦中的雪美人从未厌倦他,放弃他,就算在后来的梦境里,尽管有时候笑笑把局面推向深渊,但雪美人对他不仅没有丝毫怨念,还更加情深义重、不顾一切地与他双向奔赴。
再也没有一份记忆能比此更加令人动容,铭诸肺腑。如果有,那一定是梦境照进了现实。
当再度捕获自己和雪美人全部梦中记忆的时候,笑笑泪眼婆娑,渐渐止住了哭声,但悲伤却早已逆流成河——他知道自己今天得到了很多,但早已失去了的,并且难以挽回的更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