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夏的声音再次传来,透露出自嘲和无奈的情绪,“艾利欧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一个葬仪知宾,一生都在等待死亡,等待能够跟末王的见面。可讽刺的是,我活了整整十个琥珀纪却还是这副样子!”
女人不解地看向墨夏,她的同伴里也有长生不死者,但她无法理解这种情绪。
墨夏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道,“老子就是特码的想死都不行!你以为我躲到这个鬼地方是为了什么!?我特码是来等死的!你知不知道!”这句话说完,墨夏耷拉着脑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女人看着墨夏,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怆,她尝试寻找着合适的话语来回应,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费尽力气来到这颗星球就发现了,这里温馨和谐的氛围下到处都透着一股死寂。
墨夏似乎看出了女人的困惑,他轻轻摆了摆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沉重的悲伤情绪,说道:“你来时应该都看见了这里的居民,他们很多人的名字现在放到外面都还有人记得...厌倦了斗争的巡海游侠、已经老得连话都说不清的假面愚者、只剩下半截身体的丰饶令使、容纳了太多记忆而精神失常的老年忆者...这样的人这里到处都是...这里是我们这种人的墓地,大家都累了,只想在这里找到最后的安息...”
女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次的来意,艾利欧给她的剧本里没提过这段,他只告诉她尝试说服墨夏,可现在...在那具少年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磨损了数千年的灵魂,他只想守着这片死寂之地。
“或许,您该看看这个...”女人的称呼忽然变得尊敬起来,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可敬的长辈。
墨夏低垂着眼眸,接过女人递过来的信件,里面的字迹苍劲有力,但是内容却平平无奇,是艾利欧在回忆着当年与他同行的日子。
墨夏突然沉默了,他的心随着信中所写,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那时的他还是别人眼中的银河送葬者,他跟着终末的预言在星间四处游荡,见证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落幕,为那些世界奏响挽歌,为受到星核之灾逝去的生命举办葬礼,他将那些世界的星核一一带走,当做纪念品。
可总有人以为,是他带来了灾难,他是敲响丧钟的葬仪知宾,是可怕的终末令使,是来自彼岸的灾厄使徒。
他能看清所有人的命运,可唯独关于自己一无所知,艾利欧跟他做了个交易,艾利欧答应总有一天会为墨夏谱写一曲完美死亡的剧目,而代价就是他手里的星核。
“所以,他成功了,对吗?”墨夏声音颤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询道。
女人微微点头,恢复了之前的优雅从容,“剧目已经开演,只等待主角的登台。”
墨夏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睛,女人忽然不敢直视他,那是见过地狱,行过苦海,踏过血渊的眼神,比起她和她的同伴们,那双眼睛显得更加的疯狂、坚定并满怀期待。
“...星核猎手是吧?”墨夏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女人微笑起来,她知道交易已经成功。
墨夏起身朝内堂走去,他转过头对着陌生女人说道,“跟我来吧,拿上你们的报酬。”
她静静地跟在墨夏的身后,老旧的烛台发出微弱的火光,点亮了这间葬仪社的角落。
在一堆杂物中间摆放着一具落满了灰尘的棺椁。
墨夏小心翼翼地掸去了上面灰尘,缓缓推开了沉重的盖子。顿时,数十道颜色各异的光芒冲破黑暗,直直地射入无尽的深空中。
那是整整二十四枚颜色各异的星核,它们被整齐地码放在棺椁中的各个凹槽内。
“这些是我过往回忆的纪念,你们若是想要就带走吧。”墨夏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解脱和释然。
夜晚,天下着蒙蒙细雨,陌生的女人打着一把黑伞走出了老旧的葬仪社,她手里提着一个来时没有的黑色皮箱,她走到门前,对着葬仪社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当地的居民记得那天他们都见到了无比熟悉的光芒从终末葬仪社的方向发出,但谁都没有在意。
翌日清晨,终末葬仪社忽然关门,它的主人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两行字,“我将踏上归途,但最终我依旧会葬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