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透明平台,和煦的晚风,夺目的夕阳还有清晰的倒影,墨夏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场景当中,脚下的倒影不再是化身持明的自己,而是最初进来时‘狐人少年’的模样。
——送葬者选择了抗争,他向深空发出了叩问!
虚幻的文字颤抖着,终于也在落日的余辉中消散 。按照之前的经验,墨夏明白自己必须跟随着文字的指引去做事,才能推进这个世界的进程。
他抬起头,那轮落日正在缓缓沉入地面线,风吹过他额间金色的毛发,远方的云层中偶尔会有飞鸟掠过,云卷云舒。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这册书中的世界让他无法理解。如此思索间,内心深处各种细碎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我该去往何方?
如此不断向着自己发问,少年漫步在澄澈如镜的云端,任由夕阳落下,点点星光俯瞰大地。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矮桌,陌生的持明男子慵懒地坐在蒲团上,单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则举起手中的酒杯,对月独饮。
又是这本书中的‘住民’吗?墨夏如此想着,他行至矮桌前,看着身上毫无命运丝线波动的持明男性。后者回过头看向他,那张脸与自己化身持明之时有些许相像,青衣白袍,神色淡然。
“能在此间相会,先生不妨坐下与我饮这一杯。”持明男性叫住试图继续向前的墨夏。
对方出现在这段剧情当中,那证明其应该就是这里的一部分,如此想着的墨夏卷起衣袍,盘坐在另一侧的蒲团上,微笑着回应持明男性,“那就叨扰阁下了。”
“介绍一下自己,我叫丹恒,前代持明龙尊饮月君的转世身。”
“我是...”墨夏,葬仪知宾! 本想这么介绍自己的狐人少年,却顿住了,只因为他始终还记得阮.梅给自己的提醒。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即便现在在这一册奇怪的书中,也无法避开世界线的解析。‘未来的自己’应该就在这个时代的某处,一步步推进着他的计划。
丹恒为狐人少年斟满酒,继续开口道:“没必要为难自己,名字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代号罢了。就如我这样,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真实,而是以某种数据代码的形式被人编撰于此。”
“数据代码?”
丹恒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有些落寞地望向头顶的月亮,将杯中透明的酒水一饮而尽。
“在我被唤醒时便意识到了这里的虚幻,我并非丹恒,但又是‘丹恒’本人接受了某个人物的邀请后,我才会诞生在这个地方...”
墨夏安静地坐在那里,扮演着一个聆听者的角色。饮月君的转世身...他在心里重复着对方的这个身份,关于仙舟罗浮的传说,饮月之乱的故事他没少听闻,面前这个人正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墨夏属于同一种人,各自背负着沉重的罪孽,却依旧行走在世间...
“丹恒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为了等你来...”他毫不意外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作为一段继承了那个人记忆的虚拟程序,请允许我继续厚着脸皮以丹恒的身份自居。我的核心程序命令是让我以一个讲述者身份在这里为一位迷失者告慰旧事而存在...但我并不知晓该如何去做,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清楚内在存储着的记忆和情感并非虚幻...”
丹恒的话让墨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种感觉让他格外难受,只因为这里的一切一直像是别人精心安排过后的路数,自己依旧还是幕后之人手里操纵的棋子。
——我会为你写下两部剧本,一部给你,另一部…给‘你’。
记忆中,艾利欧曾经留下的话语再次浮现,说到底当他踏出葬仪社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步入了这位老友布置的轨迹上,现在想来自己最初渴求死亡的目的其实也是自由意志的挣扎。那位老友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如实告诉自己,而是一步步引领着自己前进,直到明白这一切...
“丹恒先生是打算将你存储着的记忆与情感向我倾诉吗?”狐人少年以最平静的方式反问着他。
后者放下手中的酒杯,悲伤的情绪流淌在话语之间,在他的叙述下,一个本该是出于善意的故事渐渐铺开,然而就像景元曾说过的那句话,许许多多灾难的起始,往往都来自于那些不起眼的利人善举...
墨夏无法评说其中的善恶,不论是站在饮月君的角度还是站在应星的角度他都不认为二人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作恶。镜流不惜堕入魔阴也要阻止这个悲剧,他同样理解...
“我一直以为龙心冰冷”‘丹恒’抚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诉说着自己的感想,“至少在我继承的这些记忆当中,我见到了化身为龙的‘他’从云端掠过战场,看见了那些被战火吞噬,永远被埋葬在那片土地上的同族战友...可即便如此 ,龙心依旧在告诉着‘他’——那不过是世上又拂去了些许尘埃,生命终会再生。”
“我能理解这样的感受...”狐人少年低着头,回应着他,尽管他的大部分记忆依旧深埋在迷雾之中,可那种对于生命的漠视,他不止一次从【终末】的意志中感受到过。
‘丹恒’摇着头,“先生,我想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在我诞生之初,‘他’在我程序中刻意镌刻了一段话,告诉‘我’是‘丹恒’在这片世界中的化身,而非那位前代龙尊。”他顿了顿,开始将那句刻印在‘灵魂’中的话语复述了出来,“前生种种,对我来说就像陌生的影子,看不真切,却亦步亦趋。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现在的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墨夏在心底重复着真正的‘丹恒’先生留下来的话,这些话像是在他自己说,也像是在提醒此刻正聆听着这些故事的墨夏。
“先生的身上有与我原身相似的气味,但却不似他那般选择直面承担...我不知先生所经何事,更无意评说...我在此只是将原身留下的所行所感交予先生,至于之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去探寻...”‘丹恒’的身影渐渐消失。
——选择直面一切的结果是以牺牲作为代价换来救赎,那它究竟又有何意义?
墨夏再次抬头于夜色中向着无尽的深空发出叩问,鲜红的月亮挂在枝头,甜腻的花香在晚风中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