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璃神识漂浮着,突然安定下来,顾璃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是茅草制成的屋顶,自己躺在稻草铺就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灰布被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身上显然衣服也单薄。周围也无半点炉火,更没有暖气空调。
她想控制自己起身,但却发现做不到。
身体里好似有两个灵魂,这具身体本是那人控制的,自己仿佛就是第一视角的见证者。
“望舒,你起来没有。”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顾璃一愣,望舒。难道说自己在见证母亲的“痴梦”?
“先生,我马上起来!”高望舒马上掀开被子,起身穿好布鞋,在一旁的木桌上抓起一套崭新的学生装。慌忙的穿好衣服,对着水桶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
顾璃从她的眼里看去,水中倒映的面孔着实让她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那是一张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脸,稚嫩的小脸虽有些干瘦,脸上还有些脱皮。但是无论鼻子嘴巴,都与顾璃一般相像,那双眼睛更是兴奋的闪着光,如同真的琉璃一般,跟顾璃的双眼一模一样。
她穿好衣服,又捧起水仔细的擦拭自己的脸,将死皮小心的洗掉。再用挂在盆边的干净白布擦拭干净。
“先生!请您帮我梳头!”她在木桌上拿起断了好多梳齿的木梳,径直走出卧室。
堂屋里比卧室更寒酸,只有一张拼接的老椅。旁边是一张破烂不堪的桌子,桌子上供着香炉,正面的墙上挂着孔圣人的画像,却也没有贡品,没有常见的苹果和酥饼。想来是那时候贫穷,活人都吃不饱,又哪有先前买贡品供着圣人呢。
老先生穿着民国时期那样的长袍,虽然已经垂垂老矣,身板依旧挺得正直。
他笑着让高望舒坐在椅子上,细细为她梳理头发,手法非常温柔,因为梳子陈旧,手法稍重就会掉几根梳齿。高望舒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让老先生梳洗着。
“今天是你上学的日子,是读书人的大日子,古人信奉圣贤,女子本不该读书,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我不这么认为,而今新中国成立,开放高考,女孩也能读书。你的亲生父母在你襁褓时抛弃你,相信他们觉得女子就是拖累。咳。。咳咳咳”老先生边说边咳嗽着。
“先生,您歇着些,别激动。”高望舒微微转头叮嘱着。
“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这个读书的机会,我当然激动了。”
高望舒开心的笑着:“先生从小就教我读书认字,收养我这么多年,供我吃供我喝,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读书的机会,我高兴,先生也高兴。”
老先生姓高,名文才。十年前在田边捡到这个孩子,她不哭也不闹,就静静的躺在草篮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仔细观察这个世界。老先生见孩子可怜,便收养了她。
十年来他拼劲全力给孩子赚取财钱,落下了伤寒的病根子,如今正值冬日,咳嗽不止,晚上在榻翻来覆去,浑身疼得不得自已。高望舒昨夜照顾了他一夜,直到太阳升起才躺下稍歇一会儿。
“你此去镇上求学,一定要好好读书,相信先生,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境况,读书永远都是好的。”
高望舒仔细收拾好纸笔和干粮,眼里有些不舍:“先生,我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好孩子,先生相信你一定能靠自己考上学,靠自己走到更高处。咳咳。。。咳咳咳。”
“可是先生,我走了谁来照顾您。”高望舒连忙扶住先生。
高文才推开她的手,“咳。。你好。。咳好好上学。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她这才背起行囊,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先生,先生不住的挥手,让她快去。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背起行囊头也不回的冲入雪中。眼框里泪水不住的打转。
高文才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先生无能,不能教你更多的知识,也不能继续供养你一辈子,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咳,咳。”
他转身缓缓的走到房内,扶住墙不停的咳嗽,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
一个没站稳就栽倒在地,他费力的站起来,掀开灰白的长袍,干瘦的双腿只剩下皮包骨头。关节处也早就青紫肿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