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描红来到阳台门口打开门,不一会儿提着煤球炉子来到院子里。
刚回来南方的她在生活上还没重新适应过来,总是忘记留煤火。
这边没有灶台,也没柴火,生个火异常费劲。
但楚描红却每次都兴致勃勃。
之前她和张宏城在招待所住了几天,虽然吃住不愁,但总觉得不自在。
他们是主动要求搬过来的。
五平米的小房间就是张宏城的睡处。
木板墙不隔音。
两个的床头挨着床头,往往一聊就到半夜。
阳台外面靠墙的角落是张宏城亲手搭建的一个半露天厨房,那里堆着上百块蜂窝煤。
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拿,但楚描红还是开心且认真的默数了一遍,果然一块没少。
她想到上辈子自己在曼哈顿停车的时候把提包忘在了车里,五分钟后回来看到的惨状。
晃晃头,把自己车子的惨状赶出脑海,楚描红看了一眼隔壁一楼的门口。
一个煤球炉子放在门边,上边还烧着水,但明显邻居家的人还没回来。
楚描红将壶里烧开的水倒入邻居放在门边的暖水壶,又用火钳把邻居煤球炉子里中间的那块烧红的煤球夹出来塞到自己的煤球炉子最下方,然后把自家的一块新煤放入对方炉子的最上面。
用自己的新煤借火,是比较讲究的做法。
把邻居家的水壶灌满水继续放人家炉子上,借火的过程就算完成。
看得附近在张望的几个里弄大娘直咋舌。
她们就没见过几个如同楚描红这样不会过日子的女同志。
沪上不产煤,但用煤的地方和人又多,所以沪上的煤一直都很紧张。
用新煤借火的方式,大家一般都舍不得用。
在几年前,沪上便开始对于居民用煤采取定量供应的方式,城镇居民1~2人户供应l00市斤;3~4人户供应140市斤;5~6人户供应160市斤;7~8人户供应180市斤。
按说楚描红和张宏城算两个单户,最多能配额两百斤。
“哎,阿拉是羡慕不来的,”有阿姨一边择菜一边叹气,“人家小楚医师和小张科长的户口不在沪上,他们是兵团的知青,还是国家职工,拿的粮食、煤配额都是东北的标准,啧啧啧啧。”
“对极对极,”有人压低了声音,“我们是去街道买粮食配额,到街边煤店拿本子去买煤。阿拉听说他们是直接去火车站,从东北兵团运来沪上的粮食和煤里就有他们的配额,拖车子随便买的涅!(吹牛)”
楚描红没有在意自己和张宏城成为邻居们的议论话题,她在想着今晚弄几个什么菜。
筒子间里小小而温暖的空间和头顶巴掌的天空,在她看来足以容下自己和张宏城的一切。
一辆自行车从狭窄巷子的一头骑过来,车上的男子双手有些发颤,尽量不让自己太过注意在路边起炉子的女子。
他是怕被这个女同志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每天都等着楚描红回家后才故意路过对方门口。
借来的单车、头发上悄悄的打了一点蜡、大热天的还扣着领口......。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描红根本就没在意过是不是有人路过。
车速不知不觉在变慢,男人的额头已经出汗。
他在犹豫第四次“路过”的自己现在和对方打招呼会不会打过冒昧。
“小红啊,”忽然楼上大妈的声音在男子头顶响起,“侬让一让,阿拉浇点水好伐?”
楚描红笑着退了几步。
大妈嘴里骂骂咧咧的把一盆刚刚洗完衣服的水从窗口泼下来。
“这个水是要泼得越发勤快罗,怎么到处都是野狗跑来跑去的恶心人。”
“给侬凉快凉快,免得火气大!”
脏水溅起来把男人的后轮打湿,男人脸色绯红,刚刚准备停车落地的一只脚下意识的在地上一用力,他又坐了回去,飞一般的骑着车跑了。
楚描红不以为意的笑起来。
看来自己对象没少给楼上阿姨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