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解暑意,万物入清秋。
乌山地带,一场新雨沐浴群山,迫近傍晚,天色昏暗。
叮铃、叮铃铃!
山坳中,一头毛驴慢悠悠的钻将出来,脖子上挂着一串铜铃,随着身躯摆动清脆作响。
驴背两侧,悬着竹箧油伞、一根拐杖。
许潜一身灰褐麻衣,面颊清瘦,带了几分病态的寒白,一手牵缰绳,一手持有书卷,孜孜不倦,沉浸其中,骑在驴背上赶路前行。
“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贤往行,以畜其德。有厉则已,不犯灾也……”
风声、铃声、落叶声、读书声。
交相辉映。
忽而,一道苍老的人声自路边响起。
“那后生,天色已晚,且慢赶路。”
许潜抬头,便见路旁搭有一茶棚,棚前站了个干瘦老翁,须发半白,满脸褶皱,手里捧着根竹烟杆,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吞云吐雾。
“老丈有礼,不知唤我何事?”
面朝他拱了拱手,许潜开口询问。
“呵呵呵呵!”
老翁吐出一口烟气,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烂牙。
“我是想问问你,可要投宿?这方圆三十里人迹罕至,错过老朽这个店,可没处落脚了。”
许潜仰头看看天色,又四处眺望了望。
暮色苍茫,山岳潜形。
他合上书卷放入竹箧,从驴背上缓缓下来,抽出拐杖支撑,一瘸一拐,走向茶棚。
“也好!叨扰老丈了。”
老翁见他拄拐而行,右脚置于拐杖底部的横木上,并不沾地,竟是个瘸子,不免感到有些吃惊。
许潜观他神情有异,解释道。
“小时候患病落下的病根,老丈见笑。”
老翁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作揖陪笑。
“是老朽一时失态,客人休怪。”
说着上前牵过驴子拴好,引着许潜,穿过茶棚,来到后方一座老旧的土房门前。
大门两侧贴了两张门神像,威武不凡。
两人推门而入。
这屋子不大,只有一层,中间是堂屋,左边两间房,右边一间,最里侧则是伙房灶台。
屋子里静悄悄的,并无旁人。
“老丈是一个人住在此处么?”
许潜心底升起些许疑虑。
那老翁此时卸下驴背上的行李,正往里面搬,听了这话,无奈一叹,悲从中来。
“客人不知,这茶棚旅店原是我儿子的,开在这山脚大路边上,专供往来旅客歇脚留宿。”
“前些年,儿子儿媳都病死了,老朽年迈,无依无靠,只得继续经营着这店面,勉强糊口,说不上哪天一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许潜听罢,恍然明白,心生感慨。
“世道艰难。”
老翁帮他将行李搬入屋内,轻车熟路,带他进入左侧靠近大门的一间房屋。
“小店简陋,客人不要嫌弃。”
许潜道:“哪里哪里,出门在外,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然很好。”
他左右打量一番,房屋虽旧,却并不破败,除了有些微土湿气,打扫的还很干净。
靠窗的墙边置有床榻案几,床的对面是一道木墙,门已经没有了,只用一块薄薄的木板封住门框,以此与隔壁房间互相隔开。
“客人暂歇,老朽这便去准备热汤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