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禄敦伯府。
“伯夫人,周主簿到了。”,侍女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禄敦伯夫人傅瑜声深吸一口气,她点头示意放他进来,并让侍女们暂时离开会客厅。
随着脚步声和药箱里哐哐作响的动静,周自衡推开了会客厅的门。
“伯夫人。”,周自衡面带微笑,规矩地行了个礼,“瑜妹妹最近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想到叫我上门来给你检查身体?”
禄敦伯夫人眉头一皱:“周主簿,瑜妹妹这个称呼,现在不太合适了吧?”
她倚在椅子上,用眼神示意周自衡坐过来给她把脉。
“手!”,傅瑜声对着想要直接伸手捏她手腕的周自衡大喝一声。
周自衡嬉皮笑脸地回应:“抱歉抱歉,习惯了。”,他从药箱里拿出蛛丝线。
他小心地把三根丝线缠到傅瑜声的手腕上。
“……她最近还好吗?”,伯夫人的眼神有一些黯淡。
周主簿把手指轻轻搭上了蛛丝:“桥声是伯夫人一母同胞的血亲,您二位姐妹情深,她的情况,您应该比微臣更清楚。”,他闭上眼感受来自丝线另一端的颤动。
“我不是问她,我问的是她和你。”,伯夫人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周自衡微微蹙眉,他感受到了不寻常的脉象,但是隔着丝线,他不敢确定。
他又将手指向丝线上压了压:“我们……一如既往。”,他露出了微笑。
禄敦伯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吐出:“为什么?”
周自衡缓缓睁开了眼,毫无情绪地回答:“因为微臣不敢,微臣不配,微臣不值。”
傅瑜声脖子上的青筋有点鼓了起来,她的怒气正在上涌。
这样的情绪通过细腻的蛛丝,传达到了周自衡敏感的手指尖上。
“伯夫人,还请您不要轻易动怒。”,周自衡抬眼看着她说道,“如果微臣没有把错,您身上应该已经怀了禄敦伯的骨肉,生气对胎儿不好。”
“啪!”
三根丝线在空中骤然断裂,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
“你他妈的就是个窝囊废!”,傅瑜声几乎是带着哭腔在骂,她孕期情绪不稳定,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扁着嘴红了眼眶。
周自衡缓缓地起身,匍匐到傅瑜声面前的地砖上,行了一个伏跪大礼,语气平静:“伯夫人教训得是,微臣就是窝囊废,所以微臣不敢,微臣不配,微臣不值。”
他的脸埋在双臂和地板之间的阴影之中,傅瑜声看不到他的表情。
禄敦伯夫人被他给气笑了,她抽了两张纸巾擦眼睛,然后把纸巾丢到周自衡朝着天花板的后脑勺上,居然粘在了他还没干透的的发胶上。
“你来见我还特意抓了个头发啊?”,她捂着嘴笑出了声,“怎么,到现在还要跟我一起装样子,演精心打扮来见前女友的戏码吗?”
周自衡抬起了头,他脸上是轻松的笑容,却分明红着眼眶:“当然,我怕桥声看出破绽。”
傅瑜声看着他泪水溢上的双眼和左脸颊上的掌印,脸上瞬间闪过心疼和怅然若失的神色,但很快被无奈的笑容掩盖了过去。
“那周主簿到底想怎样?拿不起,放不下,这到底算是什么?”,禄敦伯夫人低头解开手腕上的丝线,瞟了一眼正在起身的周自衡。
周自衡笑了笑,似是对自己无可奈何一般:“微臣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
他见傅瑜声半天解不开结,于是伸手过去试探性地问道:“伯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微臣可以帮您解。”
傅瑜声犹豫了几秒,缓缓地把手腕递给他。
“失礼了。”,周自衡的手指碰到了傅瑜声娇嫩的手腕内侧,“这个结看着复杂,但实际上只要抽掉这个位置的线头,就会应声而解。”
傅瑜声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的声带也随之颤抖:“周主簿和姐姐,可不是也有这样的线头?”,她的眼睛里是祈求一般的神色,“请周主簿为姐姐解结。”
周自衡一听这话,他慌张地想要撤掉手,却被禄敦伯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伯夫人……!这!”,周自衡眼球震颤,他赶紧抽出手来,又是一个伏跪大礼重重地拍到地砖上:“微臣、微臣刚才失礼僭越!”
傅瑜声摇着头扶额:“别在那微臣微臣的了,少在这装模作样的,在我这的时候一副成熟稳重、有礼有节的样子,在我姐姐那就跟个傻子一样!”
“您是禄敦伯夫人,桥声暂时还只是傅小姐。”,周自衡不敢起身,只是随手找了个借口。
“放屁!”,傅瑜声啐了一口,“喜欢和不喜欢的差别罢了,你这个拧巴的垃圾!”
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腕:“你甚至从来不给姐姐把脉。”
周自衡听到这话不禁哽咽:“微……我不敢。”,他支支吾吾的,“我……”
“我做了太多让她伤心的事,我……”,周自衡的眼泪滴到了地砖上,发出“啪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