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竹犹豫地看着手里的戒指,昨天沈韶通过信号传递,让他把这个先卖了换钱,找个住的地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并且表示这叫“紧急避难”,自己绝对不生气,等这一切结束,到时候再买一对新的就是了。
恩竹身上裹着一大堆垃圾,昨天就这样在货梯楼道合着报纸和纸箱子睡了一晚,地板又硬又冷,上校已经十二个小时滴水未进。
“好吧。”,恩竹叹了一口气,他总算切身理解了,为什么花柳阁里的游女就算逃跑也无法生活——没有身份卡根本没法在王城找到工作,哪怕是临时的帮工也不可能;王城辖区面积极大,没有钱也没有办法靠步行去别的管理不严的城邦;如果私自做皮肉生意换取金钱,则可能有安全风险;就算是有人愿意让她们暂时投靠,但她们在谕洲没有合理的居留身份,如果被治安警察抓到,马上就会被强制驱离出境,更没有活路。
上校把僵硬的身体从地上撕起来,他走到王城的马路上,通过询问路人打听附近的金店。
“两千???”,恩竹瞳孔地震,“这可是名牌啊!我这枚戒指买的时候花了快五万啊!而且这里面还嵌了有一颗钻呢!”
金店的店员翻了他一个白眼:“购买凭证和包装都没有,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你这个是男戒,钻都还没我的鼻屎大,碎钻根本不值钱的。”
恩竹忍着火指着戒指内圈的标刻:“你看这、这不够证明是真的吗?你用放大镜看!”
“这东西我们店要是想仿,也能仿,不作数的。”,店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反正就按铂金的克重算,两千还是我给你四舍五入了呢,实际上是一千九百六。”
对方又按了一遍计算器,给他看上面的数字。
上校气得憋红了脸,一把抓起戒指,决定换一家店。
恩竹蹿了好几家金店,都不认他这没凭没据的“名牌首饰”,他实在是饿得泄了气,最后以两千零七十三的最高报价,当掉了这枚戒指。
“妈的一群奸商……以后还是买黄金的吧……”,上校欲哭无泪,捧着手里有整有零的钞票唉声叹气,他现在走向一家便利店,购买泡面和瓶装水。
暴风吸入加量版泡面的恩竹总算恢复了一点血糖,他开始思考起现在的策略。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就是新年元旦,后天就是长公主和舅舅的紧急订婚宴。”,军官搜索着儿时的记忆,“我记得那件事情就发生在今天,原本应该下午坐飞机回家过年节的舅舅并没有上飞机,而明天傍晚会有一艘船载着风眠山庄的订婚礼率先抵达王城运河码头,后天订婚宴的时候,我妈会带着我一起,在前一天晚上坐飞机抵达王城。”
按照布泽法师所述的内容推测,当五岁的恩竹本人抵达王城的时候,穿越而来的他自己就会被弹出现实空间,也就意味着这条时间线分支结束。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搞定一切。
可是来路不明的恩竹要如何进入大殿,或阻止那件事情发生,或见到长公主,替布泽法师说出那句没讲完整的话?
“你会怎么办呢……找我……?”,恩竹思考着沈韶昨天留下的最后讯息,“可你在哪里呢……”
他突然醒悟:“流光二十年,沈韶应该是两岁?”,他搓了搓自己的脸,“两岁的沈韶,应该跟着沈中堂住在政府分配的公房!那会儿沈千山还不是内阁大臣,并没有住在沈府里!”
恩竹立刻明白了沈韶的意思,她并非让恩竹去找困在时空裂缝里的自己,而是去找当时两岁的沈韶……上校猜测是让他以此去和沈千山接触,拜托他帮忙带自己去见长公主。
虽然恩竹不知道要怎么跟沈千山解释,也不知道年仅两岁的沈韶要怎么帮助自己,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好方法,不如听沈韶的试试看!
说干就干,上校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在附近找了个宾馆开了个钟点房,迅速洗了个澡,并使用宾馆的自助洗衣机和烘干机,将自己收拾整洁,去找沈韶。
……
大殿七十二层。
一群侍女站在远处,她们低眉顺眼地站立在室外的廊桥区域,虽不打扰正在进行的私密谈话,但依旧注意着桌子旁的尊贵皇女,等待长离公主的召唤,如果她有需要的话。
“你今天下午的飞机?”,长离公主歪着脑袋看着局促的恩家耀。
十七岁的恩家耀点了点头:“对的。”
两个人之间产生了奇异的沉默。
“那个……长离公主。”,恩家耀率先打破这凝胶般的空气,“今天裕哥哥怎么不在?我以为是和往常一样,我们三个一起玩呢……”
长离高频眨了眨眼,她支支吾吾地解释:“裕哥哥他……他说迟点到。”
“哦哦这样。”,恩家耀也十分紧张,他手心里正在出汗。
恩家耀深吸一口气,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杯经过大殿安保检查的、密封完好的饮料。
“这个就是我上次和你们说过的,外面奶茶店里做的果茶饮料。”,恩家耀的牙齿有点发抖,“你们家里不是都不让你们喝外面的东西嘛,我今天特意带了来让你们尝尝,这个是现在民间女孩子最流行的东西。”
“是、是吗?”,长离公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正、正好,你不是也没喝过大殿里的贡品茶嘛,我特意让人准备了,我这就让她们呈上来。”
恩家耀手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外面奶茶店里做的饮料”。
那是树醒风让他带进大殿的东西。
树醒风为此提前买下了一家奶茶店,并且让人像模像样地经营了两年,还意外做成了网红店,变成王城最火爆的奶茶品牌,无数年轻的女孩们不惜排队购买。
恩家耀让大公主提前申请了外带食品进殿,于是今天恩家耀在皇家侍卫的陪同和监控下,在这家奶茶店买了一杯“普通的饮料”,并且在封口之前,皇室的御医还留样检查了内容物没有问题,这才让他带了进来。
但树醒风的“秘制小料”,加在了吸管包装纸封口的塑料胶上。
危险的药品随着恩家耀手持的温度融化,逐渐渗入其中。
“长离公主,对不起……”,恩家耀用力咽下口水,脑子里不停地给对方道歉,“我必须救喜儿姐姐,不然株树塔会……我真的必须这么做,对不起……裕哥哥……对不起!”
侍女将一杯茶奉到了恩家耀的面前,随后就退了出去。
恩家耀没有注意到,侍女这次不仅是退到了远处,而是直接退出了长离的房间,甚至离开了七十二层,直接坐电梯走了。
“我们,都尝尝?”,长离公主拆开吸管的包装纸,准备开启饮料。
恩家耀后背出汗,他觉得或许是因为大殿里的暖气太足了。
他端起茶盏,眼睛的余光越过茶盏的边缘,看向了正要插入吸管的长离公主。
长离公主……对不起!
恩家耀闭上眼不敢再看,他就要仰起头抬起手,借着把茶喝下去的视线遮挡逃避。
“别喝那杯东西!”
恩家耀猛然愣住了。
他的手悬在了空中,茶水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牙齿。
长离公主并没有喝饮料,而是满脸愧疚而慌张地看着他,再次重复了刚才大喊出来的句子:
“家耀弟弟,你别喝那杯东西。”
恩家耀颤抖着放下了茶盏:“长离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离将双手按在了自己脸上:“家耀,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帮帮你?”,恩家耀的眼角肌肉在抽搐,“什么、什么意思?”
长离公主将手从脸上拿下来,她的眼泪浸花了精致的妆容:“我、我母家……出事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颤抖:“你手里那杯茶,是贤亲王,也就是我弟弟准备的,他还让所有的侍女都走开,留下我们独处。”
“什么?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恩家耀一脸不可思议,“这、这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长离无法开口说出那个名词,“我弟弟他查出了我母家的事情,但父皇给他派了个冷面阎王,他虽然有心,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帮我,所以……”
“所以?”,恩家耀似乎已经明白了。
“所以,我母家的人就说让我给你下点东西……”,长离公主痛苦地将脸埋入双手,“让你犯错,不得不让我们两家联姻,我母家若是要下狱,一定会株连你们家,但只要……”
“但只要我们家出钱,帮你母家还债,就可以从轻发落?”,恩家耀的下巴都在颤抖,他没有想到,株树塔自以为是猎人,实际上却早就反被对方视作猎物,长离的母家得知恩喜儿的弟弟恩家耀是自家皇女的朋友,竟然也打起了风眠山庄和株树塔钱包的主意。
“……对。”,长离公主崩溃大哭,但她实在是下不了这个手,不论是对恩家耀,还是梁裕。
恩家耀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他额间的汗滴到了脚下那精美奢华的地毯上。
“那、那现在怎么办?”,恩家耀抬起头来,惊慌地看着桌子对面大哭不止的公主。
长离用力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恩家耀将手按压在眉骨上,株树塔的计划现在其实也失败了,他十分担忧自己的长姐。
“我们……”,恩家耀说出了自己的提议,“我们不如演一场戏?”
长离公主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他:“演……戏?”
“我们什么也不做,你就告诉他们,我中计了。”,恩家耀用手指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让情绪镇静下来,冷静大脑,“然后我们、我们就假结婚,但是什么也不做。”
长离觉得对方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然后呢?”
“然后,我让我姐夫家里出钱,替你母家还上国库的欠款。”,恩家耀深呼吸着,“你、你不是公主吗?皇室成员的婚姻允许多偶,公主理论上也是一样的,等还完了债,你到时候再和裕哥哥结婚,他做你的正牌丈夫,我就做个男小妾,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长离公主被这幼稚的无理言论气得破涕为笑:“家耀弟弟,你是疯了吗?”
“不、不可以吗?”,恩家耀紧张地吞咽口水,“长离公主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这点你和裕哥哥都知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