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竹脑子里说什么叫【怕我冷,下车后脱了外套想给我披】,嘴里把牙齿磨得尖尖的好似准备咬人,只听沈韶继续补充说镇长家里条件很普通,她根据沈千山给她的资料确认过,镇长夫妇如果只有正常的薪资收入,必然不可能买得起这个价格的东西,更何况是战时。
“你既然早就发现他们不对劲,为什么不处理一下?”,沈韶收起了屏幕,提问对方。
上校叹了一口气:“因为现在还需要他们给我干活,雷斯亚尔钦战争方休,外加这些官员在本地深耕多年,上上下下同气连枝,如果现在就处理他们,就没人做事了,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可是我在政治上经验有限,也是头疼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韶勾起嘴角坏笑:“虽然现在不能马上处理他们,但是你可以想办法先拿捏这群家伙,让他们老实干活,别在这个艰难的时候还趁你不在的期间,偷拿公家和老百姓的东西,正巧,你现在有个姓沈的小秘书,勋爵大人可知沈氏家学是什么?”
“不是律法吗?”,恩竹不解地眨了眨眼,“要法办他们,得先等这边大致稳定下来吧?”
沈韶捂嘴轻笑道:“是太极章法,四两拨千斤。”
……
政务厅的会议室里,众地方官员坐在大会议桌的两侧,由于人数较多,战后草草修复的政务厅条件有限,还有很多官员只是坐在靠墙的塑料凳上,等待行政长官的到来。
上校大步流星地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抱了一叠材料的沈韶,他看起来十分严肃且心情不佳,大家都注意到了他黑着脸的样子。
在路上给自己画了浅浅的黑眼圈的沈韶替他拉开椅子,请军官坐上去,随后站在了他的身旁,将那叠资料中的一张单子拿出来,放在他眼前的桌面上。
镇长坐得离恩竹最近,小刘助理就坐在他身后的塑料凳上,他担心地望向一看就没睡好的沈韶,只见他脸颊肌肉抽搐,面色骤然突变——他注意到了沈韶脖子上用粉底遮盖不全的吻痕,以及她手腕上淤青的掐痕指印。
当然,这是沈韶刚才在路上用化妆品给自己画的。
“在今天的会议开始之前。”,恩竹肉眼可见地在忍耐怒气,“我有一个事情要强调。”
他一掌拍在桌面的那张单子上:“昨天的晚餐,竟然花费了两万有余!要不是我今天醒了让沈秘书去问餐厅要消费记录,都不知道你们这群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搞这么奢侈!”
镇长一脸慌张地解释说昨天吃饭的有十五个人,人均加上酒水也就不到一千五,并没有超出当地的官员宴请标准,他们几个并没有违规:“勋爵大人,战时普通食材也会涨价,我们冤枉啊!”
“哦?是吗?”,恩竹用手指敲着小票上的菜名,质问道:“昨晚这道鲜切骆驼肉是怎么回事?雷斯亚尔钦现在正在重建的关键时刻,骆驼这种在沙漠里用于运输的牲畜,居然叫酒店杀了做成肉食?是谁允许的事情?!”
粮食署的署长连忙起身回话:“勋爵大人,属下今天就回去好好管教做事的人,不过我记得,应该还没有恢复允许骆驼宰杀啊!也有可能是战前的冷冻肉,只不过写了鲜切的名字,酒店糊弄人卖高价呢?”
“糊弄人?一个普通的酒店,居然都敢糊弄到官员头上来了?”,上校怒瞪着市场监察,“你是怎么做的事?连一个小小的餐厅都管不住?趁战后重建的时候,在这儿扰乱市场!”
市场监察委屈地赶紧辩解:“长官,我一向恪尽职守,严格管理,不应该会有这种事啊!而且昨天、昨天的那道骆驼肉,我吃着,是新鲜的没错啊!”
“粮食署说没有,那这骆驼肉是怎么来的?”,军官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变为惊恐,“卫生署,你们和交通监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从外私自流入的东西?雷斯亚尔钦全面军管,所有官方的资源都是部队的车辆在运输,最近瘟疫肆虐,骆驼肉正是容易携带病菌的东西之一,你们怎么胆敢放这种玩意儿进来!”
卫生署的署长和交通监察满头大汗,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也并没有骆驼肉的进城申报:“勋爵大人,我们管理哨卡和检疫十分严格,雷斯亚尔钦目前一个病例都没有,应该不是走私的东西,许是居民私自宰杀,供应给酒店也未可知呢?”
“居民私自宰杀?”,上校斜眼瞟着民政督事,“怎么,战争结束了,社区放开了,你就不管事了?私宰牲畜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完全没有人发现吗?!”
“属下冤枉啊!”,民政督事手脚发抖,“我们社区管理一向未曾松懈,怎么可能……”
沈韶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内心喜滋滋地看着这群人互相甩锅,内斗一气,欣赏着他们几个内部分裂,推卸责任。
众官员像是在传递一个火球一般互相攻击,但所有人都不敢往镇长那边扔,沈韶心想多半这骆驼肉就是镇长弄来,用于讨好恩竹这个皇帝亲派的行政长官。
当然,这个流程链条肯定也少不了这群“沆瀣一气”的官员们的帮助。
“够了!都给我闭嘴!”,恩竹一拳砸在桌上,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立刻噤声,大气不敢出。
上校勾了勾手,沈韶立刻把几份文件放到桌上给他,只听他说道:“这次出发之前,圣上特意和我再三强调,他十分关心西北瘟疫的事情,还透露出对西北吏治的担忧来。”
恩竹抬起眼扫视众人:“我相信各位大人的一片忠心和恪尽职守,可手底下的人做事这么不仔细,万一有病例进了镇子,到时候圣上问责起来,自然不会去细究具体是哪个小公务员的责任,只会惩罚上边管事的人,届时倒霉的可就是我还有你们了。”
众官员纷纷低着头咽口水,镇长率先表态,说会让各个署长、监察以及督事进行一次严格的、仔细的内部调查,把制造疏漏的害虫抓出来,给行政长官一个交代。
“如今雷斯亚尔钦重建,事务繁杂,也不适合放下手里的要紧事,统统都去调查弄来骆驼肉的内贼。”,上校先自退一步,随后话头一转,“今天正好,各署的署丞、副监察、副督事也都在,内部调查的事情就由署长、监察、督事负责,而具体的管理事务就暂时交给副官吧,各位副官可以提拔一位下属帮忙一同做事。”
他向椅子里倒去,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有主位官员负责内部调查,我也好放心不会有内部员工互相包庇偏颇的事情,也能顺便锻炼锻炼副官和手下。”
沈韶及时给众官员的桌面下发内部调查报告模板,众官员注意到其中一个模块是由其他部门的主官来填写。
这招“反间内讧、分而化之、储备后秀”正是沈韶的妙计,表面是查骆驼案,实际上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趁机培养万年老二的副官们,等到时候处理掉这群贪官污吏,好提拔新人上来接替他们,这样又能整治这里的风气,又能保证后续管理的稳定。
“这件事,我不允许不了了之。”,上校再次强调道,“骆驼案,必须查明!你们几个,给我全力以赴,这次的内部调查,我要你们每个人本周五,一个个地来当面向我汇报,我将会在回王城的时候,将这个雷斯亚尔钦的害虫,和管教不严的官员一并上表,让圣上杀鸡儆猴,以佑我谕洲政治清明!”
众官员如临大敌,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次的内部调查上,完全没注意到分权的事情,在掉脑袋的死亡威胁下,他们无暇顾及其他,只担心着这群人里会让谁做这个替死鬼。
“斗吧,斗吧。”,沈韶心里坏笑着,“我倒要看看,你们最后会推谁出来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