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让你签这两张文件,就是在救你。”,恩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勤哲子爵和诺瓦科锲私下联络的关键证据,同时发现整个过程中,有部队的车辆涉案,你作为当地驻军长官,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你恐怕脱不了干系。”
仇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签字画押,他双手抱拳疯狂求爷爷告奶奶:“长官,勤哲子爵他通敌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啊!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
沈韶把桌子转过来,拿走了文件:“我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第一,给我们所有部队运输车辆的信息,特别是参与了牛羊肉运输,以及瘟疫零号病人出现之后去过努塔克的;第二,我需要你把勤哲城驻军负责管理运输车辆的人现在马上叫过来;第三,我需要你作为人证口供提供者,今晚到治安所和吏巡面前,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向他们坦白,并录下有法律效用的录像。”
仇凯巴不得磕头答应:“遵命!”
恩竹和沈韶两个人对视一眼,传递心理活动:
“还好你有两手准备,如果是他的话就原地抓捕,不是的话就让他签字配合。”
“那当然,不过我本来就觉得驻军长官直接涉案的概率比较低,因为勤哲城并不是很富裕的地方,勤哲子爵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家伙,驻军长官脑子坏了才会配合他干傻事,毕竟违抗规定,驻军长官私自和贵族勾结,是要全家进殡仪馆的大罪。”
仇凯跪在地上接过了沈韶递还给他的手环,当着两人的面打开地方军务管理系统,把所有运输车辆的数据信息导出来提供给了沈韶。
随后,他又开着免提打了内部语音,联系了负责后勤保障管理的康中尉。
“康中尉……”,仇凯努力维持镇定的语气,读着沈韶打开的全息屏上的文字,“你来一趟雷斯亚尔钦,恩长官受到了来自大殿的指令,边境有新的军务需要我们配合。”
康中尉紧张地咽下了口水,他这会儿已经收拾了细软跑路,治安所系统里有他军校时期的战友,两人聊天的时候,他得知努塔克今天白天发现了无头尸,于是这家伙马上让老婆孩子打包行李,自己也是火速返回了位于勤哲城的家里,打算连夜跨过边境线。
甚至,在接到这个语音通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国境线旁边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了。
“康中尉,你是在开车吗?”,仇凯皱着眉,他注意到了背景音里有发动机的声响,“你、你人现在不在基地里面?”
沈韶一听不对,她急忙慌张地看了一眼恩竹:“不好,这小子要跑!”
上校勾起嘴角:“夫人莫怕,我出发之前,特意在边境附近额外排了一组空中巡逻。”
他话音刚落,工作手环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边境空中巡逻小队发现了一辆向诺瓦科锲方向疾驰的可疑越野车,这辆私家车甚至装备了沙漠轮。
“地面上的车辆!地面上的车辆!这里是雷斯亚尔钦空中战队!请立刻停车!请立刻停车!”
无线电接管了越野车上的广播系统,直接向康中尉发去警告消息。
“地面上的车辆!你正在非法跨越边境线!若再不停车接受检查,我们将发射飞弹拦截!”
康中尉喘着气用力深呼吸,他恐惧得全身战栗不止,踩着油门的脚抽筋了无法松开,后排的妻子和孩子抱着彼此痛哭流涕,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一箱一箱的现金和珠宝。
“地面车辆!现在进入飞弹发射三十秒倒计时!请立即停车!”
康中尉咬了咬牙把油门踩到底,只要在战斗飞船发射飞弹之前冲过国境线就能得救,按照停战协议,谕洲不可以向协议中属于诺瓦科锲的土地发动袭击,否则视作宣战。
恩竹连上了空中巡逻队的第一人称视频,他立刻看穿了康中尉的意图,于是决断地下令:“立刻发射飞弹!瞄准车头前方地面的位置!我要活的!”
一颗飞弹应声发射,在沙漠中炸开了一朵黄沙色的盛绽牡丹。
越野车因为急踩刹车导致了不可避免的翻滚,坐在后排没有系安全带的母子二人重重地撞在了车门和车窗上,浑身被破碎的玻璃划得鲜血淋漓,又被连续的翻滚撞得折筋断骨。
膨出的安全气囊将康中尉击晕了过去,随着整辆车四轮朝天,他满脸滴血地倒挂在驾驶座上。
……
“什么?康中尉的妻子是诺瓦科锲人?”
沈韶坐在医院抢救室外的椅子上给恩竹看资料,并回答他的提问:“是的,以前两国关系相对稳定的时候,他的妻子以跨境商贩的身份,来到谕洲售卖手工商品,认识了康中尉之后两个人在谕洲登记结婚,并育有一子。”
“所以……”,恩竹叹了一口气,“她恨我,是吗?”
沈韶遗憾地点了点头:“恐怕是的,诺瓦科锲人的名在前,姓氏在后,且所谓的【姓氏】其实是父亲的名字,他们的全名是【自己的名字】+【父亲的名字】这样的组成方式,我刚刚看了一下诺瓦科锲官方发布的战死者名单,和她有一样父亲名字后缀的,有两个男性,有一定可能性是她的同父兄弟……主要是前线参战者大多也是诺瓦科锲边境城邦的人,而被占领区的战争俘虏,也就是你下令射杀的那些无辜民众里,很多人和她来自相近的家乡地带,就算不是她的亲兄弟,多半也是有她的亲人在内。”
上校再次沉沉地叹气,他垂着头把一个新鲜出炉的搜查结果挥给沈韶:“后备箱里有大量通过地下钱庄兑换的诺瓦科锲货币,以及非谕洲生产的珠宝首饰,经检验是来自诺瓦科锲的品牌……我估计勤哲子爵是知道康中尉家里的情况,所以让他加入自己的计划,并提供了金钱,当然这件事他妻子也知情和支持;事发之后,一家人逃跑,打算离境去妻子娘家避难。”
沈韶翻看着搜查结果,后面几页里找到了康中尉销毁的一些聊天数据,是与一个匿名帐号的消息往来,内容关于使用部队车辆,假借输送物资的名义,合法运输“东西”到努塔克镇子内。
“勤哲子爵表面上声称,自己给努塔克提供了抵抗瘟疫的物资。”,沈韶仔细阅读着勤哲子爵对外公开颁布的手令文件,这种东西中央也会看到,“确实来了车子,但努塔克实际上没有收到任何物资,因为来的车上装着的是人。”
她冷笑一声:“只是做个样子给大殿看,表示自己有在干活,一个月后努塔克里的人都死光了,瘟疫自然就结束了,还能自夸一波没有泄露到别的地方。”
军官还沉浸在内疚和悲痛的情绪中,没有对沈韶所说的事情作出反应,只是默默地又挥给她另一个屏幕:“那几个开运输车的士兵,已经找到了……因为他们去过疫区努塔克,所以留在了当地,混在居民里面,住进了缓冲区,现在治安所的人已经把他们带走盘问。”
他把脸埋进了双手掌心喃喃自语:“如果我没有杀死康中尉妻子的亲人,她或许就不会支持勤哲子爵的计划,就不会害死那些变成无头尸的可怜人……”
“或许,我才是罪魁祸首。”
沈韶工作的手指骤然停顿,她转过头来,看着恩竹弯曲在椅子上痛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