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告辞出来,不需大林再去找,当他给小电驴解锁的时候,游野的身影就像鬼魂一般又出现在眼前。
“我刚才把办公室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游野面无表情,说话时慢吞吞地,“阿豹想离开办公室不被发现,只有一个办法;从窗户爬出去,一直爬到房顶,然后从大楼侧面再爬下去。只有这条路线能避开所有监控,而且前提是大白天地不被楼下的人看到。”
大林沉着脸说:“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你早就知道阿豹已经死了。”
游野眉头微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做梦梦见的,你信吗?”大林自嘲地一笑。
游野却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神态越发严肃,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大林不答,他脑海中回响着梦中听到的那一声惨叫,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辞去形容其中的惊恐与绝望。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游野的态度比想象的更加急迫。
“我听到了阿豹惨叫的声音。怎么说呢……”大林犹豫着,试图做出尽可能准确地描述,“就是那种,一听到就觉得这个人一定会死的那种声音。”
游野默然,目光久久端详着大林的脸,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大林心里顿时发毛:“有什么问题吗?”
游野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答道:“你之前问我,是怎么发现阿豹的案子有蹊跷的;我对你说,凡是蹊跷的案子,总有些直接原因会吸引我的注意力,但我没法跟你解释具体原因。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阿豹的案子之所以会吸引我,正是因为我听到了他的惨叫声。就像你说的,那种声音,一听见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死,甚至已经死了。”
大林毛骨悚然,明明夏日炎炎,却感到后背发凉;“你当时就在现场?”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知道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会有那么一个人出事?但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那种声音不论隔多远、也不论声音是大是小,我都能听到。”
“那我为什么也会听到?”大林满腹狐疑,连声追问,“离阿豹失踪那天都过去一个星期了;他失踪的那个时间,我还在去电视台上班的路上,离他的办公室至少有三里地。”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按理来说的确不是你该听到的。”游野面无表情但目光闪动,“你这种情况,我得找人问问。”
“你要找谁?”
“等我问到了再说。”游野说完转头离开,只剩大林一个人骑着小电驴回到电视台。
虽然心怀忐忑,工作却依然要做。拍回来的镜头还需要成稿、录音、剪辑,最后经过审核才会成为电视屏幕上观众看到的新闻。等一切都完成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六点的下班时间。
能够按时上下班,对摄像记者来说是一件难得的美事。大林伸了伸懒腰,准备出门打卡;结果这个时候台长陈峰带着公安局的新闻通讯员辜虹走了进来,把他拦住了。
“大林,正好你在这儿,帮忙把这个通告做一下。其他人出现场没回来,就剩你了。”打头进来的台长吩咐道。
大林接过来一看,心里就感到有些古怪,因为这是对阿豹的悬赏通告。
不到两个小时前,大林才跟游野确认了阿豹的“死讯”,结果转头就看到了他的通缉令。
“通缉令都发出来了,阿豹的案子是定性了?”大林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到剪辑台,一边上手操作,一边对着辜虹发问。
辜虹是个年轻的女警,二十五六岁年纪,个子不高,留着齐耳短发;作为公安局的对外新闻通讯员,她隔三差五就要往电视台跑,早就和台里的记者们混熟了,大林与她聊起来也随意得很。
听大林喊的是阿豹而不是全名“鲍瑞生”,辜虹笑着问:“你认识这个人?”
“以前做新闻的时候接触过几回。而且他的失踪案弄得满城皆知,就算以前不认识,现在也认识了。”大林嘴上说着话,并不耽误他手上干活。
做悬赏通告无非就是照片和文字的排版,难度不大。虽然这本来是后期排版编辑的工作,但是在永阳这么个县级市的电视台,岗位分工却做不到太细致,每个人都是多面手。人手紧张的时候,排版编辑也会被抓去出现场,出现场的摄像记者也得会做排版的活。
辜虹长叹一口气,用诉苦的语气说道:“现在局里领导不知道多头疼,再找不不到人,案子根本就没法往下查。”
台长陈峰插话:“有什么内幕消息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啊!”
辜虹伸手往通缉令一指:“都在这上面,你自己看呗!”
“我要的是没写出来的内容,写出来的还叫什么内幕消息,那是公众消息了。”
“没写出来的我也不敢说啊!”
陈峰半真半假地怂恿:“我们有新闻线索奖励的,考虑一下。”
辜虹不为所动,笑着说:“我无福消受,没那个财运,赚不了这份钱。”
说笑间,陈峰突然目光一转,看向剪辑室一角,大喝道:“山妹,你怎么还在这儿?上班时间又在刷剧?”口气很是不善。
角落里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反驳道:“陈台,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好吗?”青春活泼的声音里洋溢着零零后无视权威,天不怕地不怕的独特气质。
“正事不干,整天用单位的WIFI刷剧!”陈峰的声音与其说是训斥,不如说是调侃和玩笑,对小年轻来说没有半点威慑力。
“我工作都完成了,单位的网速快,反正WIFI开着也是开着,不用白不用。”山妹应声回答,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眼睛始终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
“好了,通告已经上线,今晚新闻时段首播,然后每个广告时段都会重播一次,具体的时间……”大林将纸质通告递还给辜虹,正在交待细节的时候,陈峰身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手机铃声。
“喂,你说,哪里?”从接起电话开始,陈峰的语气在很短时间内几番变化;那是严肃中带着兴奋的语气,大林听在耳中,立时心知不妙。
今晚很可能又没法按时下班了。